西域戈壁的正午,阳光把星力棚的帆布晒得发烫。巴图蹲在共荣花苗旁,看着新抽的藤条正往焰钢网爬,嫩红的茎秆上沾着沙粒,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最顶端的叶片卷着边,像只攥紧的小拳头,叶心的星环纹在光下泛着淡金——这是昨夜新展开的“戈壁叶”,比十二处花田的叶子厚了半分,绒毛也更密,显然是为了锁住水分。
“阿古拉叔,你看这叶背!”巴图突然喊起来,声音被风沙磨得有些哑。他轻轻翻开叶片,背面的绒毛间凝着层细盐,像撒了把碎星,“星明先生的信上说,这是‘储盐抗沙’的本事,咱们的苗自己学会了!”
阿古拉放下手里的沙棘苗,粗糙的手掌在叶背停了停,没敢碰。他的羊皮袄上还沾着晨露,是去绿洲挑水时溅的,水桶里的水混着点星砂,是临走时长街的宋婶塞给他的小布包,说“关键时刻能救苗命”。“按信上写的,该给藤条搭‘引沙架’了,”他指着焰铁打的合金支架,“让藤顺着架子往高处长,避开地面的热沙,就像咱们住地窝子,总得找个凉快处。”
巴图往支架上缠沙枣藤时,指尖的伤口蹭到了藤汁,立刻泛起层淡红。这是西域特有的“护藤汁”,星明的信里特意标了红——能防沙虫啃咬,却对人的皮肤有点刺激。“值当的,”他咧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豁口,那是去年跟沙狼抢水时被划的,“等花开了,星力棚的灯亮起来,远远一看,就像戈壁上的星星落下来了。”
南疆雨林的雾刚散,依拉正用竹刀给共荣花藤修枝。藤条缠着绞杀榕的气根爬得飞快,已经高过她的头顶,新发的叶片带着点紫,是吸收了龙血树汁液的缘故。“阿妹,把焰朵姑娘给的防虫粉递过来,”她头也不回地喊,声音裹着水汽,“昨儿发现有切叶蚁,得赶在它们来之前撒上。”
小妹举着拓疆锦囊跑过来,锦囊上的银羽鸟沾了点树脂,在光下亮晶晶的。“阿姐你看,这藤上结的小疙瘩,像不像锦囊上的星环?”她指着藤节处的凸起,每个疙瘩都分四瓣,刚好是粉紫、赤红、土黄、海蓝四色,“星明先生说这叫‘储水节’,下雨时能存水,干旱时就慢慢渗出来,比咱们的竹筒还管用。”
依拉往储水节旁撒防虫粉时,发间的蓝花楹落了片在藤上,立刻被气根轻轻卷住,像怕它飞走。“这藤通人性呢,”她笑着说,用竹刀在气根上刻了个小记号,“昨儿暴雨冲歪了棚架,它自己往结实的气根上缠,比咱们反应还快。”远处的竹楼传来纺车声,是阿妈在织新的棚布,要给星力棚加层防雨的顶。
东海的渔船刚躲过场小台风,周伯正把陶瓮往高处挪。瓮里的共荣花藤已经顺着细孔爬满了船尾,根须在海水中轻轻晃,像系了串绿色的锚。最顶上的叶片卷成了小筒,是为了少受海风的抽打,叶尖却倔强地指着共生座的方向。“阿海,把星力监测仪拿过来,”周伯的声音被浪涛拍得有点碎,“看看台风过后,星环纹还亮不亮。”
阿海踩着湿漉漉的甲板跑过来,怀里的监测仪裹着油布,屏幕上的星轨图正随着船身摇晃。“亮着呢!”他把屏幕凑到爷爷眼前,星环纹的四色光比平时更亮,“星明先生说这是‘应激发光’,藤在跟咱们说它没事!”
周伯往根须上撒海带灰时,指缝里的老茧蹭到了瓮壁的刻度。这是他特意刻的,初一十五潮水涨多高,就把瓮提多高,像给藤记着“潮汐账”。“你看这根须上的小吸盘,”他指着牢牢粘在陶瓮上的根,“比船钉还结实,台风再大也拔不下来,跟咱们讨海人似的,认准了就不撒手。”
长街的花田此刻正浸在秋阳里。星明举着全息投影仪,幕布上西域、南疆、东海的共荣花苗影像在风中轻轻晃,像三个活生生的孩子。“你们看西域的叶片厚度,比标准值高了三成,”他指着屏幕上的参数,“南疆的储水节含水量,刚好能应对雨林的旱季,东海的吸盘附着力,甚至超过了南域的橡胶藤——它们都在变,却没丢了星环的根。”
焰朵正把三地传来的新叶样本夹进《星环新志》,样本旁贴着孩子们画的画:西域的巴图画了朵顶着沙粒的花,南疆的小妹画了缠在树上的四色藤,东海的阿海画了朵在浪里笑的花,花瓣上还画着船锚。“焰铁哥,你看这画里的花,”她指着画里的共同点,每朵花的花心都有十二颗银星,“不管长在哪,这星环的根都没变。”
焰铁往星力传导器里填了块新的焰钢,火星溅在幕布上,映得三地的影像更亮了。“北方雪原的信刚到,”他擦了把汗,手里的铁钳还夹着块红热的星铁,“他们的共荣花长出了‘雪绒叶’,叶片上的绒毛能结霜,化成水刚好够苗喝,比咱们的防寒法还妙。”
宋婶端着刚烙好的麦饼走进来,饼里掺了西域的沙枣粉、南疆的椰丝、东海的紫菜碎,香得让人直咽口水。“雪原的孩子说,他们给花苗起了个名,叫‘踏雪’,”她把饼分在碟子里,碟沿的星环纹沾了点芝麻,像缀了圈小星星,“西域叫‘破沙’,南疆叫‘缠树’,东海叫‘逐浪’,都带着自个儿的性子,听着就亲。”
孩子们围着幕布转圈,手里举着新做的“新星环旗”,旗上除了原来的十二色,又添了西域的暖黄、南疆的青绿、东海的银白、雪原的雪白。穿西域短褂的男孩突然指着地上的旗影:“看!影子拼出的星图,像共生座在长新角!”众人低头,果然,新添的四色影子与原来的星环严丝合缝,像颗正在长大的星。
“这叫‘星环生角’,”阿砚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三地寄来的新叶标本,每片叶上都贴着张小小的星轨符,“就像这标本册,原来只有十二页,现在添了新页,故事才更热闹。”他翻开《星环新志》的空白页,上面画着个更大的星环,边缘留着无数个小缺口,“这些缺口,就是等着更多新地域的共荣花来填满呢。”
午后的银羽鸟群带着新信使鸟落在花田,西域的铁翅鸟爪子上沾着沙粒,南疆的彩羽鸟尾羽缠了点藤蔓,东海的鸥鸟嘴里还叼着片海藻。领头的银羽鸟落在星明肩头,信筒里的贝叶纸沾了点雪——是北方雪原的信,上面画着朵顶着雪帽的共荣花,旁边写着:“叶上的霜化成水,映出了十二处的星,我们的花,认得回家的路。”
“快把这消息传给三地!”焰朵把刚绣好的“新星符”系在鸟腿上,符上的星环又多了颗雪白的星,“让他们知道,雪原的花也长起来了,咱们的星环,又添了颗亮的!”
星明调整着星力传导器,当长街的星力线与西域、南疆、东海、雪原的星力线同时接通时,幕布上的四地花苗突然同时往中间倾斜,新叶的星环纹连成串,像条流动的光带。“它们在互相打招呼呢!”他的声音有点激动,“这星力波动的频率,跟十五年前长街与西陆的第一株共荣花一模一样!”
暮色降临时,西域的星力棚亮起了第一盏灯,暖黄的光透过帆布,在戈壁上投下巨大的星环影;南疆的萤火虫围着储水节飞,把四色疙瘩照得像串灯笼;东海的渔船挂满了渔火,船尾的共荣花藤在光里晃,像条绿色的星河;北方雪原的冰窖棚透出橘红的光,那是焰铁炉在发热,雪绒叶上的霜花在光里闪,像撒了把碎钻。
长街的花田此刻已亮起星晶灯,十二处的影像在幕布上拼成个完整的星环,新添的四色光点像四颗调皮的星,在环上轻轻跳。阿砚站在星图前,提笔在《星环新志》上写下:
“新壤之叶,各带其域之性:西域叶厚储盐,南疆藤缠储水,东海根韧附舟,雪原叶绒凝霜。然叶心星环纹不改,星力频率与十二处同,是为‘形变法存’。
银羽鸟携新信使传叶讯,孩童以画记其变,星环图添四色新点,如星生新芒。此非异化,乃共荣花应万疆之智,如人入他乡,改衣适俗,不改其心。
星环因新星而愈广,共荣因新壤而愈深。待更多新叶归,星环成银河,便是万疆同心之境。”
笔尖落下时,银羽鸟群与新信使鸟带着新叶样本腾空而起,翅尖的光与四地的灯光连成一片,像条跨越山海的星河。潮生园的共荣花藤轻轻摇曳,仿佛在为这些远方的新伙伴唱支无字的歌,而那些正在不同土地上舒展的新叶,正带着星环的印记,把共荣的故事,写在更广阔的天地间,写进无数个崭新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