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凝在共荣花的花瓣上时,西域戈壁的第一缕阳光已刺破云层。商队首领阿古拉伸手抚过合金箱上的星环纹,掌心的老茧蹭过潮生园三个字,忽然对着东方弯腰行礼——那里是长街的方向,此刻想必宋婶正往花田的石桌上摆新蒸的星麦馒头,竹篮里飘出的香气,隔着三千里风沙都能想象得出。
打开吧。他朝身后的少年们点头,声音裹着沙粒的粗粝。两个裹着羊皮袄的少年合力扳开箱扣,星环籽躺在十二色星纱布里,每颗都泛着淡淡的四色光晕,像揣着长街的晨雾、西陆的炭火、北漠的星光、南域的潮声。阿古拉捏起一颗,指尖的裂纹触到籽壳上的星轨纹,突然想起临行前星明塞给他的小布包——里面是十二处花田的泥土,混着宋婶给的麦种,种籽落地时,掺点故土的土,它就知道根在哪了。
戈壁的风带着哨音刮过临时搭起的星力棚,棚顶的帆布被吹得哗哗响。少年巴图蹲在挖好的土坑旁,把星环籽埋进掺了混合土的沙壤里,又浇了勺融雪水——这水是从三十里外的绿洲挑来的,桶壁结着薄冰,倒映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师傅,这籽真能在石头缝里发芽?他盯着土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碎石,昨儿夜里下了霜,我摸了摸,土都冻硬了。
阿古拉往坑边撒了把西域特有的暖石粉,粉末遇水汽腾起白汽:星明先生说,这籽壳上的焰纹是西陆焰铁熔过的,能抗寒。你忘了?去年冬天咱们在雪窝里埋的土豆,混了这粉,开春照样发芽。他从怀里掏出《星环培育要诀》,晨光透过棚布的破洞照在书页上,你看这页画的,北漠的种法是埋三层草屑,南域的法子是铺椰壳丝,咱们西域就得掺暖石粉,再盖上骆驼毛毡,让它知道,这儿的冬天虽冷,却有热乎的盼头。
与此同时,南疆雨林的雾气里,扎着彩布头巾的依拉正把星环籽塞进竹筒。竹筒是掏空的龙血树茎,内壁涂着蜂蜡,她往筒里填了把腐叶土——这是花田的李婶教的,雨林里潮气重,得让种籽先在透气的地方扎根,别闷坏了。她的竹篓里还装着焰朵绣的拓疆锦囊,锦囊上的星环纹沾了点晨露,在雾里闪闪发亮。阿姐,你看这锦囊上的鸟,像不像昨儿落在枝头的极乐鸟?身后的小妹捧着锦囊,指尖划过绣着的银羽鸟。
依拉回头时,发间的蓝花楹落了片花瓣在锦囊上:像呢,焰朵姑娘说,这鸟叫银羽鸟,是十二处花田的信使,等咱们的共荣花开了,它就会来报信。她把竹筒埋在绞杀榕的气根间,这里能挡住暴雨,又能接住透过树冠的碎光,星明先生说,南疆的种籽要借树而生,就像咱们傣家人住竹楼,得找个稳当的靠山。远处的象群发出长鸣,震得树叶上的水珠簌簌落,依拉笑着拍手,你听,大象都在帮咱们给种籽打招呼呢。
东海的渔船上,老船长周伯正把星环籽放进特制的陶瓮。陶瓮壁上钻了细孔,既能透水又不会让海浪冲跑,瓮底铺着海带灰——这是南域的水手教的,海里的东西,离不了盐腥气,混点海带灰,就像给种籽带了家乡的海水。他的孙子阿海正往瓮上绑红绸带,绸带是焰铁打的铁环系着,在风里飘得像面小旗。爷爷,星力棚搭在船尾行吗?阿海指着用竹篾搭的棚架,上面盖着油纸,昨儿测的星轨,船尾刚好对着共生座的方向。
周伯用罗盘校了校方向,皱纹里堆着笑:行,就按星明先生画的图来。你看这瓮沿的刻度,初一十五潮水涨多高,咱们就把瓮提多高,别让咸水漫过种籽的芽尖,也别让它离了水汽,跟养你那会儿似的,既不能泡着,也不能干着。他往瓮里撒了把碎贝壳,这是长街的宋婶给的方子,说贝壳粉补钙,让种籽的根长得跟船锚似的,浪再大也拔不起来。
日头升到正中时,十二处花田的星力监测仪同时亮起。星明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点,每亮起一个,就往星图上画个圈——西域的光点闪着暖黄,是暖石粉的作用;南疆的光点泛着青绿,混着雨林的潮气;东海的光点带着银白,像海浪在反光。看,西域的芽尖顶破沙壤了。他指着其中一个闪烁的光点,屏幕上弹出巴图发来的影像:土坑上的骆驼毛毡被顶起个小鼓包,露出点嫩红的芽,像刚出生的小兽。
焰朵凑过来看时,发间的流苏扫过键盘:南疆的竹筒也有动静了,依拉说气根缠着芽茎在长,像给它搭了个绿色的摇篮。她点开东海的画面,陶瓮里的芽正顺着细孔往外钻,根须在海水中轻轻晃,像在和路过的鱼打招呼。周伯说,这叫向海而生,根在瓮里扎得稳,芽往棚架上爬,以后能顺着船舷长成绿帘子呢。
焰铁正给新打造的星力传导器校准参数,铁砧上的火星溅到屏幕上,映得他的络腮胡发亮:西域的小子们够机灵,按我说的加了层焰钢网在棚顶,既能挡沙暴,又能聚星力,刚才监测到他们那边的星力波动,比预期高了两成。他敲了敲屏幕上的西域坐标,阿古拉说要在棚边种沙棘,既能固沙,又能给共荣花当篱笆,这法子比咱们书里写的还妙。
宋婶端着刚蒸好的星麦馒头走进来,蒸笼盖一掀,热气在屏幕上凝成小水珠:南疆的依拉才巧呢,用绞杀榕的气根编了个网,让藤蔓顺着爬,既省了搭架的功夫,又能让花顺着树荫开,不像咱们长街,还得搭竹架。她拿起个馒头,掰开夹了块焰铁做的肉脯,你们看东海的阿海,给陶瓮刷了桐油,说是防腐蚀,还在瓮身上画了咱们花田的星环图,这孩子,心思比浪花还细。
暮色降临时,西域的星力棚亮起了灯。巴图举着松明火把,照亮了刚展开的子叶,叶片上沾着沙粒,却透着股倔劲。阿古拉掏出星明给的小铜镜,对着火光晃了晃——这是约定的信号,长街的监测仪上立刻跳出血红的光点。成了,阿古拉拍着巴图的肩,让十二处的人看看,西域的共荣花,第一片叶就带着咱们戈壁的性子,硬气!
南疆的雨林里,依拉姐妹借着萤火虫的光给新抽的藤条系上红绳。红绳是用焰朵给的丝线编的,在黑暗里泛着微光,藤条似乎也懂人意,顺着红绳的方向,悄悄往更高的气根爬去。明天就能长到手腕长了吧?小妹数着萤火虫,依拉笑着摇头,指尖划过锦囊上的银羽鸟:不急,星明先生说,好花不怕晚,咱们的共荣花,要带着雨林的水汽,慢慢开。
东海的渔船正顺着洋流航行,陶瓮里的芽被月光照得泛着银白。周伯站在船尾,看着芽尖顶着片新叶,叶尖还挂着滴海水,在风里轻轻颤。阿海把监测仪举过头顶,屏幕上的星轨图与夜空的共生座完美重合。爷爷,长街的回信来了!阿海的声音被风吹得飘远,星明先生说,咱们的共荣花,是第一个看见海上月亮的,得叫,好听不?
长街的花田此刻正浸在暮色里。星明把新亮起的三个光点添在星图上,西域的暖黄、南疆的青绿、东海的银白,与原有的十二色光点连成个更大的环。焰朵把刚绣好的星环图挂在墙上,图上的空白处已填了三个新地名,针脚里还沾着星砂,在灯下闪闪发亮。
还差北方雪原和西方草原呢。焰铁往炉里添了块焰钢,火星溅在星图上,像颗新亮的星,不过快了,雪原的商队说,他们的冰窖棚明天就能搭好,草原的牧人已经把种籽埋进了牛粪堆——说是借点热气,比咱们的暖石粉还管用。
宋婶端来温好的米酒,给每人倒了一碗:急什么,共荣花的性子,就像这酒,得慢慢酿才香。你看西域的硬气,南疆的灵动,东海的辽阔,不都带着咱们十二处的根,又长着新地域的模样?她指着星图中心的光点,那里是长街,是最初的起点,不管这环拓得多远,根在这儿,心就齐。
夜风吹过花田,共荣花的藤蔓轻轻摇曳,像是在应和。监测仪上的光点还在增加,每亮一个,就像天上多了颗星,把星轨连成了片,把山海连成了家。第一百三十二章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热闹,却藏着最踏实的希望——就像那些正在不同土地上扎根的芽,带着旧土的温度,迎着新壤的风雨,悄悄生长,慢慢联结,终有一天,会让共荣花的香气,飘满万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