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天过去已经快两周,卡依旧能够正常使用。
我思考过很多情况,其中不乏一些相当恶毒的想象,但最终都想不明白这张卡的主人或其他有关联的人为什么还不去挂失或办理注销。
能稍微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这张卡很可能不会被挂失或注销了,以后也许也不必再特意关注这个问题。
不过要说完全放下心来,那也不现实。
毕竟令人心里发毛的离谱现象每天都在复现。。
猩红的数字泛着仿佛从地狱里泄露出的骇人邪光。原理依旧不明。
经过这些天的使用,我们只知道它会在第二天恢复。
江雪芽看起来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只是一味埋头用卡。
但变化也不是没有。
例如在超市买东西时,她总算是收敛多了。
比起第一次装两个大号袋,江雪芽此时也跟我一样,只提了一个中号袋,并且袋子两边的提手可以极其顺畅地合拢在手心,袋子直径最宽的部分也不会因为走路撞到腿。
这会儿是周六放学后——对,不是下课后。
周日放假,高二生这时候全部可以离校,只是住校生还需要回来上晚自习。
但憋了一周,即使时间不多,绝大部分住校生也会怀着刑满释放般的激动心情火速出门改善生活、购物或闲逛,所以这个时间点的学校人相当少。
即便如此,我和江雪芽买完东西后还是走的绿化带小路。
毫无疑问,在做贼心虚这一点上我们有着不言自明的默契。
外环的黑色柏油路已经出现在眼前,江雪芽先一步踏上去。
往常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各自回寝。
但这次,一道黑影倏然闪出,挡在了江雪芽面前。
我心脏几乎骤停,那是——
靠!你挡路就挡路吧,长这么黑干嘛?
不得不说,这种心虚的时候,任何一丁点儿异常造成的惊吓都是极其巨大的。
震颤之下,塑料袋刷啦啦响了两声。
我用力闭了下眼睛,缓了过来,催江雪芽:“走啊。”
“它怎么还不走啊?”
“就是因为它不走,所以我们走啊。”
“往前走?”
那不然呢!都到这里了还往回走吗?
挡路的又不是什么哥斯拉或者郭铁达,一只猫而已啊。
而且这只猫既没有流浪生活造成的瘦骨嶙峋,也没有黑暗丛林法则下熏陶出的凶神恶煞。
慈眉善目,体型不大,感觉还处在可可爱爱的幼年阶段。
最重要的是这小猫还圆滚滚的一坨,除了长的黑点,根本就是萌物一只。
这有什么好怕的?
嗯?这反应,难不成——
“你怕猫啊?”
“怎、怎么可能!”
“那走啊。”
“哇啊——”江雪芽惊呼了一声,倒退了三四步。
因为那只猫轻盈地靠近了几步,直冲她而去。
此时它尾巴高高举起,弯成问号,隔着三四十厘米的距离探着头去嗅江雪芽拎着的袋子。
在它湿润的鼻子已经碰到目标,并且抬爪欲挠之际,江雪芽也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抬骼膊举起袋子。
小猫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它抬头紧盯着袋子,跟着往上一蹦。但这次估计只是试探,高度差的远,于是它又蹲下,四只脚快速调整了位置,颇有摩拳擦掌一飞冲天的架势。
江雪芽着急忙慌地把袋子抱在怀里,上半身朝一侧扭去。
这个防御措施似乎奏效了,小猫有些沮丧地拧动了一下小脑袋,绷紧的身体也松了劲。
但战斗仍未结束,小家伙抬起屁股,也朝着江雪芽转过去的那一侧抬步。
“还是从食堂走吧。”她意思是要回头。
“现在转身,估计会被它猛追吧。狩猎本能,听说过没?”难得看到小矮子吃瘪,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公报私仇的大好机会。
猫兄——好象不行,无论是年龄还是形象都差的有点多。
罗小黑——这会被绿尸寒警告吧?
算了,就——黑煤球吧,给我上口牙!
江雪芽没接茬,似乎是被想象中的追逐戏码镇住了,脚下生根定在了那里。
我接着拱火:“买一口肠了吧,给它点呗。”
“不行不行不行!”她拨浪鼓似地摇头。
“喵?”
简直就象是那只说“哈?”的猫。
哈?区区人类也敢拒绝可爱的老子?
速度点给老子上供啊!!!
我不太理解小矮子反应干嘛这么大,明明有那张卡在:“再去买不就行了。”
“不要!”小矮子斩钉截铁,“它这么胖,应该少吃点零食。”
“喵!”黑煤球抬头张嘴冲江雪芽尖叫,露出的尖牙仿佛在昭示它的不满。
“啊,你不胖你不胖。”
江雪芽装不下去了,连着退了好几步,脚后跟都差点磕在石板的缝隙里。
算了,就到这里吧。
我侧了侧身子,让出江雪芽后退的路,朝前挪几步,到了最前线。
一口肠我也买了,正好还有原味的,于是我掏出来,伸长手臂,把它悬在黑煤球头顶摇了摇。
黑煤球识相地更换了目标,一屁股坐下,高高地抬下巴,用相同的频率快速甩头。
“给你拆,别动,懂不懂?”
我用牙扯开包装,缓缓蹲下,大拇指食指用力,把葡萄大小的肠一个个挤在它面前的地上。
黑煤球凑上去闻过,又抬头看我:“喵~~”
小夹子,也太谄媚了吧你,猫爷的尊严是一点不带有的啊。
不过我喜欢。
这得加餐。
必须得加餐。
于是我又拿了一包,重复刚才的动作,挤了一地。
黑煤球这时候已经开始安心开饭,小脑袋随着咬合和吞咽的进行不断颤动,吧唧声越来越明显。
我没忍住伸手蹭摸了摸它的脑门。软得象新摘的棉花。
黑煤球没有一丝反抗,只顾动嘴。
这已经算是绝世好猫了吧?
如果江雪芽是猫的话,现在估计是边吃边哈气。
小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我旁边。
虽然还带着点防备,不过脸上更多的已经是好奇,还有即将被俘获的动容。
搞不懂,你到底怕不怕啊。
十几个肠很快被黑煤球干掉,它东看看西瞧瞧,在地上又嗅了一圈,确保连丁点残渣也没有了,才舔舔嘴巴起来。
它缓步走向我。看得出来它已经没了之前那种急迫,满是慵懒从容,明显不象是继续讨食。
要来力?
所以是到那个环节了吗?
毕竟你一只小猫猫,除了这副身体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偿还的东西了吧。
现在就变吗?
啧,这还有碍事的人呢,要不一会儿去我宿舍再变?
近到咫尺时,黑煤球突然拐了弯,我以为它准备用尾巴蹭我,结果它继续往前,无声地侧倒在江雪芽脚边。
???
这对吗?
东西不是我给的吗?
但是黑煤球不管,只是敞开jiojio,露出前胸,一脸期待地看着江雪芽。
被惊喜又或是惊吓砸中的江雪芽僵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我,不知所措地问:“这,能摸吗?”
“要不你问问它。”啊,终究是错付了。
江雪芽小心翼翼地伸手,幅度连十厘米恐怕都不到就停下:“可以摸你吗?”
黑煤球的尾巴扫了扫,一喵不吭,眼神里的渴望倒象是越来越深。
江雪芽跟黑煤球耳语般小声念:“猫几猫几来咯……”
陪我雪芽玩咯?
童谣?
先不说它能不能懂,这个好象也不是用来哄猫的吧。
总之黑煤球没应,反倒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是觉得这次它没有展示武器的意思,不过江雪芽还是把刚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缩。
看着她进退维谷又满怀期待的样子,我心里一动,生出个邪恶的想法。
“最近很火的那个养猫视频你看过吗?就那个哈基米绝对能听懂的十大咒语。”
“不知道,所以应该怎么说?”
不知道就好。
“用中原话说,棉、袄。”
“我哪会说中原话,”她有些疑惑,“它也不是中原猫吧?”
我赶紧找补:“普通话直接说应该也有效果吧。”
江雪芽沉默了两秒,迟疑着开口:“棉、袄?”
“你得连起来快点说。”
“棉袄?”
“再快点。”
“喵?”
“对对对,就这样。”
“喵。”
啊,我好了。
江雪芽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我,接着她眉头紧蹙,怒意像暴风在汇聚——
“你——”
什——干的漂亮黑煤球!咱们一笔勾销了哈。
我直视她渐渐缓和下来的目光,装模作样地眩耀:“我就说吧。”
江雪芽嘴一撇,无视了我,转回去试探着伸手。
食指触到了黑煤球的脑门,小家伙很配合,甚至闭着眼往上顶。
于是那只纤细的手才放心地整个落在猫猫的脑袋上。
江雪芽,这是在,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吗?
不记得了。
但我觉得这个笑值得冠以第一次的称号。
夏风短促地扫过,徒增人的遗撼。
娇小的少女无防备地释放她的母性和温柔。
讨死嫌的小矮子。
可可爱爱美少女。
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