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开始后,总感觉电流把空气都加热了好几度,没一会儿这个小小的房间就成了桑拿房。
窦芙她们把琴放回架子,又把房门开了透气,但暂时还是没感觉到温度有下降。
窦芙没什么头发挡在脸上,很快就把分布均匀的细密汗水抹干净了。
贝斯手掀开刘海,把两张卫生纸啪地一下拍在额头上,擦了没几下就开始换纸。
运动量看起来最大的鼓手,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小块布,正在上上下下擦拭——她的鼓槌。
你完全不热的吗?祖籍哪里的?乌干达还是肯尼亚?
窦芙按开她的水杯盖,到嘴边又停下:“怎么样?”
被她点到的夏皎枝如梦初醒:“要不先坐?坐下说吧——”
她起身想去拿凳子,但被拦了下来。
窦芙她们自己把凳子拖走,面对着我们坐下。
“反正就是——很帅!”夏皎枝学着窦芙扫弦的样子抡了一下骼膊,“超级帅!”
我们好象不是在看走秀吧。
音乐方面的事你是一个字也不提啊。
说起刚刚的演奏——
最开始的春日影,只有前半部分还象那么回事,到后面就乱成了一锅粥,根本谈不上是音乐。
我顿时吓了一跳,如坐针毯。
要是这个水平,估计要全球乐器演奏水平下降一万倍只有她们不变才有希望出线。
窦芙主动停下来解释,说这歌她们就是玩梗性质地排过,不作数。
所以这之后就随她们自由发挥,把之前练过的歌展示一次。
我只能说,惊吓减轻了,但完全没有消除。
“雪芽,你说呢!”夏皎枝狂肘江雪芽,丢盔弃甲地求援。
小矮子很平静地评价:“太吵了。”
“不听乐队的人一开始都会这么觉得啦,”窦芙不自然地抽笑了两下,又转过来问我,“肖元呢,觉得怎么样?”
“鼓的节奏是不是有点时快时慢啊。”
咚。
好了,鼓手你不用解释了。
“贝斯,有开声音吗?”
“当然有啊!”贝斯手咬牙,恶狠狠地说,“要不你把耳朵贴音箱上,我再弹一次给你听。”
谢了。我还不想英年早聋。
“窦芙——”
窦芙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不安中带着一丝忐忑,忐忑中还存有一丝希望。
“唱的很好。”
窦芙目光里的那一丝希望瞬间放大成欣喜,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滞:“吉他呢?”
“窦芙唱的很好。”
“吉他——”
“唱的很好……”
“呜嗯——”窦芙哀嚎,虚脱着往一旁的贝斯手身上倒,“佳佳——”。
贝斯手接住窦芙,一边拍她肩膀,一边向我投来要活剐了我一般的眼神。
总之,窦芙她们的水平大概是摸清了,现在就看摇滚社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
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这种行为已经把那层技术型选手的滤镜砸了个粉碎。
我现在对他们是否真的名副其实也有点怀疑。
“摇滚社那边有视频什么的吗?”
“b站就有,你搜我们学校名字加个乐队。”
我拍拍裤兜,意思是啥都没带。
窦芙只好从装琴的黑色袋子里摸出自己手机,点了好几下,递给我。
上面已经显示到映射的页面。从视频简介里能看出这是上届文化节的视频。
标题:麓星市知信中学摇滚社乐队表演。
非全屏状态下,能看到头几个评论。
“xxx我要给你生猴子!”
“xxx最帅!”
“xxx才是最帅的好吗?”这条下面有个超新鲜的评论,两天前的:“sb,你忘切小号了。”
太可悲了。大概都是自己刷的吧。
我按全屏,把手机放右手尽量往右边伸,让夏皎枝江雪芽她们也能看见。点播放键。
四分钟后,视频播放完毕。
要不,还是散会吧?
哪怕我再不懂乐队不懂摇滚,也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们的演出完全没有违和感。
所有的乐器和人声都融合的很恰当,整体节奏精准不混乱,人唱的也不跑调,说是商演也完全不为过。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的比人和猩猩的差距还要大。
等等,视频是去年的,那就意味着——
“这里面的高三生今年已经毕业了吧,今年换上来的人会不会没有这么猛?”
窦芙看着我手里的手机,表情很复杂:“这里面只有一个高三的。”
“哪个?”我倒有点好奇了,看起来就是很平均的好,没感觉有哪一个人特别突出。
“拍视频的这个。”说完,窦芙顺手柄手机收回去准备塞回琴包。
总觉得她的背影有些沧桑……
我靠,那不就是说,视频里的这些人今年还能上?
技术、知名度、通过多次参演累积的信任感,哪个都比不了,这怎么玩?
我往夏皎枝那凑了凑,用手掌挡在脸颊一侧跟她小声说:“要不还是钞能力吧,你请会长吃五十顿饭能不能搞定?”
“不行啦,最后还是老师审。”夏皎枝也往我这凑了凑。
我稍微调整了下距离:“那就请老师吃一百顿。”
“老师审完还要交校领导……”
啊啊啊啊,为什么要答应帮这个忙啊!
嗯?等等。所以请吃饭的数量其实只是小case是吗小富婆?
我的心绪还在这样起伏时,夏皎枝重新坐正,重重地呼吸过后,她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汇演毕竟就一首歌,现在开始集中练习的话,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汇演日是下下周二。
假设筛选通过,那还能有七天的练习时间。
问题是按窦芙她们的水准,七天够吗?
可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办法吗?
完全没有头绪。
窦芙没有对夏皎枝这句看似废话实则也是废话的意见表示反对,倒是郑重地回应:“总之,就先疯狂练习吧。”
窦芙的话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废话。
因为她不象是一种正式的应答,更象是遮掩自己恐惧的一种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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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廊上那一幕,三个人再出来的时候,谁都没开口说话,直到走出了艺教楼。
第八节课的下课铃还没响,现在应该是五点半左右。
日光还算强盛,没有黄昏的迹象,好在有一大片云正缓缓地屏蔽太阳,为大地降下阴凉。
总感觉这有点象是个不祥之兆。凉凉什么的。
毕竟折腾了小半个下午,最终的结论还是先练习,相当于没给出任何有价值的方案。
我不自觉地感叹:“结果什么忙都没帮上。”
夏皎枝摇头,语气很坚定:“可是她们的状态好了很多哦。我觉得加油打气也算是一种帮助。”
真是乐观呢夏同学。
其实我也想乐观,比如考完出成绩前的那段时间。
但是后来发现,如果成绩糟糕,那么之前的乐观会变成什么呢?
会变成鞭子抽人之前蘸的那道辣椒水啊你懂吗!
要我说,如果情况不妙,最好把心态放在更消极的位置,这样打击来临时,还能安慰自己说:“哈,至少屁股没在树上嘛!”
“肖元,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啊,”夏皎枝开始翻旧帐,“她冲出琴房的那一下,我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夏皎枝摸摸胸口,仿佛在确认心脏的位置是不是还正常。
圆润曲线的起伏不禁让人心旌摇曳。
不行不行不行!
想点别的,想点最让人恶寒和缩卵的东西,比如——今天的数学?
对对对,就是这个。
唉。杂念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