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离京城，一开始还算顺利。官道平坦，驿馆齐全。但越往西走，景象越发荒凉。起初还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整齐的田地，几天后，眼前就变成了望不到头的黄土坡和偶尔出现的、被风沙侵蚀得斑驳的土堡。
“姑娘，您喝点水，这鬼地方，风吹得人嗓子眼都冒烟！”清风抱着水囊，愁眉苦脸地扇着风。她和小芷第一次出远门，看啥都新鲜，但连日的颠簸和干燥的气候也让两个丫头蔫了不少。
沈清辞倒是适应得挺好，毕竟在慈云庵时也常爬山采药。她更担心的是迟迟没有陆景珩的新消息。那只传讯的御鹰自那日出现后便再无踪影，仿佛石沉大海。
这日，车队在一条小溪边休整。沈清辞正对着地图发愁，负责护卫的御前侍卫副统领韩锋（太后秘密指派的高手）走过来，神色凝重：“沈姑娘，前方探路的人回报，再有两日便可抵达金沙关。但关外最近不太平，有几股沙匪流窜，咱们需加倍小心。”
“有劳韩统领费心。”沈清辞点头，“一切依统领安排。”她顿了顿，忍不住问：“统领可曾收到……陆公子那边的消息？”
韩锋摇头：“暂无。边关军驿通信不便，且近来西域诸部有些小摩擦，关卡盘查甚严。姑娘放心，陆公子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我等定护姑娘周全，抵达金沙关后再做计较。”
休整完毕，继续赶路。接近傍晚，天色突变，狂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能见度骤降。
“是沙暴！快！找地方避风！”经验丰富的向导大声呼喊。
车队一阵忙乱，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背风的土崖凹陷处躲藏。众人用油布盖住货物，挤在一起，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感受着细沙不断从缝隙钻进来。
“我的娘诶……”清风把脸埋进披风里，闷声说，“这西边的风都吃沙子吗？呸呸呸！”
小芷也好不到哪去，紧紧靠着沈清辞。沈清辞倒是镇定，掏出准备好的面纱分给大家，又拿出润喉的药丸让众人含服。
沙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众人灰头土脸地钻出来，车队盖了厚厚一层沙土，好几匹驮马受了惊，需要安抚。
“检查货物！清点人数！”韩锋沉着指挥。
沈清辞也帮忙查看药材是否受潮。就在这时，她眼尖地发现，不远处被风吹开的沙地上，似乎半掩着一样东西。她走过去，小心扒开沙子，捡起来一看——是一块被踩碎了的、颜色暗沉的木牌碎片，边缘有烧焦的痕迹，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像是被刀划过的飞鸟标记。
这标记……有点眼熟？她心中一动，想起陆景珩曾说过，前朝皇室暗卫的令牌上有飞鸟纹！
“姑娘，发现什么了？”韩锋走过来。
沈清辞把碎片递给他：“统领请看，这个标记……”
韩锋接过仔细看了看，脸色微变：“这……像是军中信物的残片，看磨损和焦痕，像是经历过激烈打斗和火烧。但这飞鸟纹制式古老，非现今边军所用。”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离开为妙。”
这个小插曲让沈清辞的心更沉了。前朝暗卫的令牌碎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有打斗痕迹？和陆景珩的失踪有关吗？
带着满腹疑虑，车队继续前行。两日后，终于远远望见了矗立在荒漠与戈壁交界处的金沙关。关墙高大，由黄土夯成，历经风沙，显得沧桑而坚固。关隘盘查严格，排起了长队。
轮到沈清辞的车队时，韩锋亮出通关文牒和太后手谕。守关军校验看后，态度立刻恭敬起来，但还是仔细检查了车辆货物。
“这位大人，”沈清辞趁机上前，递上一小包润喉糖，笑着打听，“请问近日可有一支从京城来的、由一位姓陆的公子带领的队伍过关？我们是他们的后续商队，约好在此汇合。”
那军校得了好处，语气缓和些：“陆公子？哦，好像有印象！大概半个多月前吧，是有一支京城来的队伍过关，说是稽查商路的。不过……”他压低了声音，“他们没在关内停留多久，就往西边‘月牙泉’方向去了。那边最近可不太平，听说有马贼出没，好几支小商队都遭了殃，你们可得小心点。”
月牙泉！正是通往月牙古城的必经之地！陆景珩果然去了那里！
“多谢军爷提醒。”沈清辞心中稍定，至少有了明确方向。但“不太平”三个字又让她揪心。
车队入关，在驿馆安顿下来。金沙关内比想象中热闹，各族商人混杂，语言各异，充满异域风情。但沈清辞无心观赏，立刻让韩锋派人去打听陆景珩队伍的具体情况。
打听消息的人傍晚才回来，带回一个令人担忧的情报：约十天前，确实有一支符合描述的队伍在月牙泉附近遭遇袭击，据逃回来的商贩说，双方打得很激烈，后来那支队伍好像往沙漠深处撤了，生死不明。此外，最近关内来了些生面孔，不像商人，行踪诡秘，似乎在打探什么。
“往沙漠深处撤了……”沈清辞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韩统领，我们需尽快前往月牙泉！”
韩锋沉吟道：“姑娘，沙漠地形复杂，沙匪猖獗，贸然深入太危险。不如我先派一队精锐轻骑前去侦察，找到确切踪迹再行动。”
沈清辞知道这是稳妥之举，但一想到陆景珩可能受伤被困，就心急如焚。她想了想，道：“也好，但请统领尽快。另外，我想在关内采购些沙漠行必需的药材和物资，或许能用上。”
接下来的两天，沈清辞一边焦急等待侦察队的消息，一边带着清风小芷在关内市集采购。她专挑那些治疗外伤、解毒、防暑、以及应对沙漠常见病症的药材，还买了几匹耐用的骆驼和大量清水、干粮。
这日，她在集市上一个西域老药贩的摊前挑选草药，偶然看到一种罕见的、名为“沙漠之星”的干枯蓝色小花，据说有极强的镇痛安神效果，但产量极少。她心中一动，买了一些。
正当她付钱时，旁边一个戴着破斗笠、一直蹲在墙角打盹的乞丐，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撞了她一下，顺手塞了个什么东西到她手里，然后迅速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沈清辞一愣，低头摊开手心，是一小块粗糙的、写着字的羊皮纸。字迹潦草，像是用炭块匆匆写就：“泉西十里，胡杨林，夜鹰啼时。”
泉西十里，胡杨林？夜鹰啼时？这分明是约见的地点和暗号！是谁？是敌是友？
沈清辞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收起纸条，若无其事地继续采购。
回到驿馆，她将纸条交给韩锋。韩锋仔细查看后，脸色凝重：“字迹匆忙，用意不明。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知情人的冒险示警。姑娘，此事需谨慎。”
“我知道。”沈清辞点头，“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我今晚要去看看。”
韩锋深知劝不住，只好道：“我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姑娘万事小心。”
是夜，月黑风高。沈清辞在韩锋和几名精锐侍卫的暗中护卫下，骑着骆驼，悄然出关，向西而行。按照纸条指示，约莫走了十里地，果然看到一片在月光下显得鬼影幢幢的胡杨林。
林中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呜咽。众人潜伏在沙丘后，屏息等待。
子夜时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类似夜鹰的啼叫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是暗号！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示意韩锋等人原地等待，自己独自一人，朝着啼叫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进阴森的胡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