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漆黑的胡杨林。月光被扭曲的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怪诞的影子。风声穿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她握紧袖中的药粉,心跳如擂鼓,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四周。
“咕咕——咕——” 又一声夜鹰啼叫在前方不远处响起,比刚才更清晰。
沈清辞定睛看去,只见一棵巨大的、枯死半边的胡杨树下,隐约站着一个披着深色斗篷的瘦高人影。
“是谁?”沈清辞停住脚步,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掀开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被风沙侵蚀、布满皱纹,但眼神异常锐利的老者的脸。他的瞳孔颜色很浅,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可是京城来的沈姑娘?”老者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西域口音。
“是我。阁下是?”沈清辞没有放松警惕。
老者从怀中摸出半块残缺的、刻着飞鸟纹的木牌,与沈清辞在沙暴中发现的那片残片纹路一致!“老朽乌木,受人之托,在此等候姑娘。”他顿了顿,补充道,“托付之人,姓陆。”
陆!是陆景珩!沈清辞心中一震,上前一步:“陆公子现在何处?他怎么样了?”
乌木老者示意她噤声,警惕地扫视四周,快速道:“陆公子无恙,但身陷‘流沙城’,暂时无法脱身。他料到姑娘会来,特让老朽在此接应,并转交此物。”他递过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竹筒。
沈清辞接过竹筒,急切地问:“流沙城?在哪儿?他为何被困?可有危险?”
“流沙城是沙漠深处的一处隐秘绿洲,也是……某些势力的临时据点。”乌木语速很快,“陆公子为查‘月牙古城’线索,假意被俘混入其中,正在伺机而动。目前安全,但需外应。他让姑娘切勿轻举妄动,速往‘月牙泉’南岸的‘驼铃客栈’等候,三日内,他自有消息传出。”
假意被俘?沈清辞稍松一口气,但心仍悬着:“我如何信你?”
乌木指了指她手中的竹筒:“内有公子亲笔印记和信物,姑娘一看便知。此地不宜久留,‘沙蝎’的人可能在附近活动。老朽先行一步,姑娘保重!”说完,他不等沈清辞再问,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密集的枯树林中,速度快得惊人。
沈清辞捏着竹筒,心中疑窦丛生。这乌木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话只说一半。但“流沙城”、“驼铃客栈”这些地名,不像凭空捏造。她迅速退回沙丘后,与韩锋等人汇合。
“姑娘,如何?”韩锋急问。
沈清辞简略说明情况,打开竹筒。里面有一小卷薄羊皮,上面确是陆景珩的笔迹,只有寥寥数字:“安,勿忧,待信。珩。” 笔迹有些潦草,但印记无误。羊皮旁,还裹着一小缕……带着干涸血迹的、熟悉的墨色衣角布料!是陆景珩常穿的那件!
“是少爷的笔迹和衣料!”阿福激动道,但看到血迹,脸色又白了,“可这血……”
韩锋检查衣角血迹:“血迹已干,颜色暗红,应是数日前旧伤,看似无大碍。但‘流沙城’凶险莫测,公子孤身涉险,终究令人担忧。”
“至少知道他还活着,且有计划。”沈清辞强迫自己冷静,“我们去驼铃客栈等他消息。”
“那乌木可信吗?”韩锋仍有疑虑。
“目前看,他拿出了可信物证。是真是假,到了驼铃客栈便知。纵是陷阱,我们也得闯一闯。”沈清辞目光坚定。
一行人连夜返回金沙关,稍作休整,次日一早便购置充足物资,雇佣了熟悉沙漠地形的本地向导,出发前往月牙泉。沙漠行军艰苦异常,烈日灼沙,缺水酷热,好在沈清辞准备的药材充足,配制的清凉解暑汤药效果奇佳,连向导和护卫们都啧啧称奇。
两日后,终于抵达月牙泉。那是一片镶嵌在金黄沙海中的翡翠绿洲,湖水清澈,四周环绕着些许耐旱植物,几座土坯房屋零星散布,最大的那家挂着破旧旗幡的,便是“驼铃客栈”。
客栈简陋,鱼龙混杂。南腔北调的各路商旅、眼神彪悍的驼队护卫、甚至一些形迹可疑的独行客聚集于此。沈清辞一行人的到来引起了些许注目,但韩锋等人气势不凡,倒也无人敢轻易招惹。
包下客栈后院一处相对独立的土房安顿下来后,便是焦灼的等待。沈清辞每日借口研究西域药材,在客栈内外小心观察,试图发现蛛丝马迹。清风小芷则负责与客栈老板娘套近乎,打听消息。
第三天黄昏,就在约定期限将至,众人心焦如焚时,一个在客栈打杂的、脸上有疤的哑巴少年,在给沈清辞送热水时,悄悄将一枚用胡杨树叶包裹的小石子塞进了她手里。
沈清辞心中一动,回到房内打开树叶,石子光滑,上面用刀刻着一个箭头,指向南方,旁边刻着“朔月”二字,还有一个简单的沙丘图案。
“南方?朔月?沙丘?”沈清辞立刻铺开地图。月牙泉向南,是更深的沙漠,地图上标注着几处移动沙丘区。“朔月”指无月之夜,就在明晚!这是陆景珩传来的消息!指示明晚无月夜,向南进入沙丘区汇合!
“有消息了!”沈清辞激动地将石子交给韩锋和阿福。
韩锋仔细查看后,沉吟道:“消息传递方式隐秘,应是公子手笔。但南方沙丘区地形复杂,流沙遍布,夜间行进风险极大。需做好万全准备。”
阿福摩拳擦掌:“总算有信儿了!管他龙潭虎穴,闯就是了!”
当夜,众人早早歇下,养精蓄锐。沈清辞却难以入眠,将各种应急药材、信号烟花、防身药粉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次日,天色阴沉,风沙渐起。客栈里流言四起,说有大队沙匪在附近活动,劝商队暂缓行程。气氛紧张。沈清辞心中不安,但决心已定。
傍晚,风暴前夕的宁静。众人准备妥当,正要趁夜色出发,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哨声!紧接着是兵刃相交的脆响和惊恐的尖叫!
“沙匪来了!快跑啊!” 客栈顿时大乱!
“保护姑娘!”韩锋厉喝,拔刀出鞘,侍卫们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将沈清辞和清风小芷护在中间。
透过窗户缝隙,只见数十名蒙面持刀的马贼已冲入客栈前院,见人就砍,见货就抢,凶悍无比!为首一个独眼巨汉,挥舞着弯刀,狂笑道:“肥羊们!把值钱的东西和女人都交出来!”
“是‘秃鹫’沙克图!这一带最凶残的沙匪!”向导脸色惨白。
混战中,沙匪发现了后院的沈清辞等人,立刻蜂拥而来!韩锋带人拼死抵挡,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但沙匪人数众多,攻势凶猛,侍卫们渐渐不支。
“姑娘!怎么办?”清风小芷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沈清辞。
沈清辞心念电转,看到院中堆放的货袋,灵机一动,对阿福喊道:“阿福!撒面粉!”
阿福一愣,随即明白,招呼几个护卫砍翻几个货袋!顿时白茫茫的面粉弥漫开来,视线受阻!
“接着撒辣椒粉!”沈清辞又喊,同时将自己特制的强效迷药粉混在风中奋力扬出!
“阿嚏!阿嚏!”
“咳咳!我的眼睛!”
面粉辣椒迷药三重攻击下,冲在前面的沙匪顿时呛咳连连,眼泪直流,阵脚大乱!
“好机会!杀!”韩锋趁机带人反击,砍倒数名沙匪。
那沙匪头目秃鹫见状大怒,亲自挥刀冲来,势大力沉!韩锋挥刀硬接,被震得手臂发麻!
眼看就要不敌,沈清辞急中生智,掏出一个装有特制臭鼬提取液(她原本用来防野兽的)的小瓶,对准秃鹫奋力扔去!
“啪!”小瓶在秃鹫脚下炸开,一股难以形容的、足以熏倒骆驼的恶臭瞬间爆发!
“呕——!”秃鹫和周围的沙匪被这生化武器熏得头晕眼花,几欲呕吐,攻势顿时瓦解!
“撤!快撤!有埋伏!”秃鹫捂着鼻子,狼狈不堪地带人溃逃。
沙匪退去,客栈一片狼藉。众人惊魂未定。韩锋清点人数,有几名护卫受了轻伤,幸无大碍。
“姑娘,您那……是什么法宝?威力惊人啊!”阿福捂着鼻子,心有余悸又忍不住想笑。
沈清辞也有些不好意思:“应急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 她心里却担忧,沙匪突袭是巧合,还是……有人不想让他们今晚南下?
经此一闹,原定计划被打乱。南下沙丘风险倍增。
“姑娘,今夜还去吗?”韩锋询问。
沈清辞看着南方漆黑的夜空,握紧手中那颗带箭头的石子,目光坚定:“去!必须去!沙匪刚退,对方或许以为我们不敢妄动,正是机会!”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陆景珩就在南方某处,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