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子游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再次躬身拱手道：“大帅谬赞了。泉氏能识时务，全赖大帅天威。今后泉氏一族还望大帅多多关照。”
“好说。”
杜尧抬手虚扶，声音斩钉截铁，“你是第一个归降我大隋的高句丽世家，本帅一定然不会轻待。”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确保在场的其他几个世家家主都听得一清二楚：“从今往后，你泉氏在高句丽的田宅财货，本帅保证分文不动。但你也须记住，必须服从本帅号令，否则休怪本帅无情。”
听到这话，泉子游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连忙表态：“大帅放心！我泉氏一族必定以大帅马首是瞻，绝不敢有二心！”
话落，杜尧又将目光看向乙支氏、高氏等几个世家家主，脸色变得冷厉：“至于你们？”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本帅虽然不会赶尽杀绝，但胆敢反抗我大隋天威也不可不罚。从今往后，尔等的一切财物只能保留一成，其余尽数充公；至于麾下私兵须尽速编入我军，本帅会另设编制整编。”
旁边几个家主听着杜尧的话语，脸色霎时苍白。
可他们现在都沦为了阶下囚，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毕竟杜尧没将他们财物尽数没收，也没有取他们性命，终究是留了一丝余地。
只是这份“余地”，更衬得泉子游的待遇格外刺眼。
他们看向泉子游的目光怨恨又深了几分。
杜尧看着眼前乙支氏、高氏、孙氏等人垂首隐忍的模样，心中并无波澜。
他要的从不是这些人的真心归附，而是眼下的安稳，至少在他彻底消化这片土地之前，不能出半分乱子。
杜尧转头对身旁的一名定辽卫郎将下令：“你即刻领五千定辽卫士兵，分营看管高句丽降兵。泉氏私兵与各族溃兵各立一营，营垒相隔一里，不得互通。若有擅自接触者，先斩后奏！”
“末将领命！”
定辽卫郎将抱拳躬身领命，随即转身而去，依令执行。
随后，杜尧又命亲卫将乙支氏、高氏、孙氏、安氏等剩下的几名核心人员押解下去。
至于泉子游，杜尧倒是未限制其自由，反倒放他回去，让他安抚泉氏剩余的一万多名私兵。
在泉子游和一众高句丽世家的身影远去后，杜尧望着身旁一众面带兴奋的将领，高声道：“各位，此战我军大获全胜，己击溃了高句丽最后的主力！本帅会为各位向陛下上表奏功。
但话锋一转，脸上变得肃穆：“不过眼下还需立即打扫战场，收拢伤兵，谨防疫病滋生。而后就地扎营，整束军备。”
“我等领命！”宇文成都及一众将校齐齐抱拳应诺，带着振奋之意各自散去，分头忙碌起来。
一时间，浿水之野上号角声、传令声此起彼伏，刚平息的战场很快又响起了隋军重整旗鼓的动静。
隋军帅帐内，烛火摇曳。杜尧坐在首位听着帐下将领汇总此战的伤亡战况。
“大帅，”一名参军躬身禀报，“高句丽那十二万大军，此战损失惨重。除了被定辽卫和骁果卫斩杀三万余人外，另有两万溃兵在与泉氏私兵的混战中身亡。”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泉氏一族，原有的三万私兵经此一役折损过半，如今只剩一万五千人不到。算下来，最终被俘的高句丽兵卒，拢共约有五万五千多人。”
杜尧听后指尖在案桌上轻叩，看向那名参军，沉声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听到询问，参军脸上立刻堆起兴奋，朗声回应：“大帅！我定辽卫与骁果卫的战损比还不足高句丽的十分之一！其中骁果卫损失稍重，战死约两千余人；而定辽卫伤亡不足一千，仅是骁果卫的一半！”
帐内气氛本因捷报而轻快松弛，可参军这话刚落，旁边宇文成都脸上的兴奋就迅速淡了几分。
定辽卫的参战人数比骁果卫多出一倍，战损却只有骁果卫的一半。这般差距，任谁看了心里都难免发沉。
宇文成都自然清楚骁果卫损失较重的缘由。他率领的一万骁果卫虽是天子亲军，装备精良，可比起定辽卫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战斗经验终究差了一筹。
不过更重要的是，白天冲击高句丽中军时，自己为了斩将夺旗率骁果卫孤军深入，被高句丽将士短暂合围。那一阵厮杀才是损失较重的主要原因。
杜尧将宇文成都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对那参军摆了摆手：“立刻战死将士的名单一一登记清楚，后续的抚恤金须按时足额发放，不得懈怠。”
参军沉声应诺，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杜尧这才转向宇文成都，语气平缓地开口：“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有些许折损本就难免。骁果卫能在数万高句丽大军的围攻中仅折损两千人，己经是精锐之姿了。”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相较于高句丽的惨败，我大隋此战己是酣畅淋漓的大胜，成都不必介怀。”
宇文成都听了，脸色渐霁，抱拳沉声道：“末将明白。只是骁果卫那两千多弟兄的性命，终究是因末将贪功冒进，才让他们平白多添了伤亡。”
他声音沙哑，喉间似有砂石摩擦，面上无半分推诿之意。
杜尧地点点头，烛火映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赞许。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己摸透了宇文成都的性格，这员猛将虽说有些傲气，却是个光明磊落之辈，与他前世记忆中谄媚阴狠的演义形象截然不同。
“成都将军不必自责。”
杜尧眼中带着笑意，“骁果卫的将士不会因你今日的决断心生怨恨，反倒会因你战场上的勇猛，越发敬佩你。”
他目光扫过帐外：“况且，你今日的战绩，比起两年前第一次东征高句丽时的损兵折将，早己是天壤之别。骁果卫里本就有不少经历过两次东征的老兵，他们心里自会有杆秤。”
宇文成都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释然：“末将多谢大帅宽宥。”
杜尧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内其余将领，沉声道：“今夜大军好生休整，明日一早，以定辽卫和骁果卫骑兵为先锋，其余将士押解俘虏，一同向平壤进发。”
“我等得令！”
帐内众人齐齐抱拳应道，领命后陆续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