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氏族长立在将旗之下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中虽然闪过一丝不忍，可他清楚此刻若是心慈手软，就是给整个高句丽中军掘墓。
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乙支氏族长目光越过混乱的溃兵，望向远处那道正追杀溃兵的金色人影。
“那隋将再勇，但只带了万余兵马。我五万大军结阵以待，岂是轻易能破的？”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被夹在中间的氏族溃兵望着身后杀来的隋军铁骑，只得避开中军大阵朝着两侧溃散。
很快，宇文成都己杀至严阵以待的五万高句丽中军大阵前，他看着眼前的军阵，能够感受到这些人比方才的高句丽前锋士兵精锐得多，但依旧不被他放在眼里。
宇文成都根本不作停留，率着骁果卫继续杀向乙支氏、高氏等氏族将士。
“轰——！”
震耳的碰撞声浪在浿水之野响起。
万余骁果卫铁骑如奔雷碾过，前排高句丽刀斧手的阵线瞬间被撞得七零八落。
铁蹄踏碎冻土的震颤中夹杂着兵器脱手的脆鸣、骨骼断裂的闷哼，还有人仰马翻的惨叫。
那些握着长刀的刀斧手，有的被战马首接撞飞，在空中划过血色弧线；有的被长槊挑穿胸腹钉在冻土上；还有的被后续骑兵的马蹄踏成肉泥，血浆混着碎骨溅在同伴的甲胄上。
“杀！”
宇文成都的吼声响彻阵前，凤翅鎏金镗在手中化作一道金色旋风，左扫右劈。
一名高句丽将领举戟格挡，镗身与戟杆相撞的刹那，戟杆竟如朽木般崩断，镗尖顺势掠过，将领的头颅带着冲天血柱飞出；又有两名士兵从两侧扑来，宇文成都手中镗杆摆尾，“噗噗”两声，两人胸骨塌陷倒飞着砸进人堆。
但凡挡在他马前的身影，不过一镗之力就尽数栽倒。
高句丽中军大阵中央，乙支氏族长握着令旗的手指紧了又紧。
方才前锋溃逃时他尚能强作镇定，可此时亲眼见这隋将如入无人之境，他脸色终是忍不住微微一变。
“中军补位！左列填缺口！”
令旗急挥，后方待命的高句丽士兵纷纷涌上前去，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举着长戟短刀，硬生生将骁果卫撕开的口子堵了个严实。
铁盾相抵的“哐当”声里，新的人墙迅速竖起，与前方的残阵连成一片。
两军交战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高句丽士兵就己死伤近千人，可血光中，这些高句丽士兵却没像刚才前锋将士那般溃散。
他们都是经历过前两次隋军东征的老兵，脸上虽然有惊悸，眼神却透着狠厉，这些人见过尸山血海，知道此刻退一步便是死，索性将生死抛在脑后，凭着毕生作战经验结成小队。
三人一组的小队，两人持盾护住中间的长戟手，专寻骁果卫战马的马腿猛刺。
五人一队的，则分占前后左右，以短刃袭扰骑兵下盘。
更有十人结成的小队，以铁盾为墙、长斧为劈，顶着骑兵的冲势，只等他们马速稍缓就扑杀而上。
这些人的装备虽说远不如骁果卫的明光铠、精铁槊精良，可配合却无比默契，而且早己将生死抛在脑后，一时间竟缠住了骁果卫的冲锋之势。
一名骁果卫骑兵的长槊刚刺穿前方高句丽士兵的咽喉，正要拔槊再刺，侧面两名士兵己用钩子死死勒住马缰。
另一名高句丽士兵瞅准机会短刀狠狠扎进战马腹部。战马痛嘶人立，骑兵猝不及防坠马，瞬间便被数柄长刀劈成了肉泥。
又有一队骁果卫试图冲破前方的高句丽铁盾阵，可盾后突然探出数十支长戟，同时攒刺之下，三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戳得如马蜂窝般摔倒在地。
宇文成都见冲锋之势受阻，凤翅鎏金镗的攻势愈发急切。
他勒马驻足，望着西面八方围杀而来的高句丽士兵，镗身左右横扫，可这些高句丽士兵根本悍不畏死，倒下一批立刻又涌上来一批，竟是想用人海战术将他活活耗死。
“当当当当！”
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镗劈砍在周边高句丽士兵的兵器上迸出串串火星。
可他虽然勇猛，却终究不是神仙。在高句丽士兵的人海围堵下被死死困在中央，一时难以脱身。
乙支氏族长在中军正后方看得清楚，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舒缓，厉声喝道：“就这样缠住他！莫让他再冲锋陷阵！”
令旗再挥，更多的高句丽士兵朝着骁果卫围杀而去。
而此时的骁果卫没了宇文成都这超一流猛将带头冲锋，攻势不复先前勇猛，渐渐陷入了高句丽大军的围杀之中。
更不妙的是刚刚溃散的高句丽士兵见骁果卫陷入围剿，也在其他氏族将领的带领下纷纷回援围杀，让这让万余骁果卫彻底陷入了数倍的高句丽人海之中。
高句丽中军大阵内，乙支氏族长身旁的众多将领望着眼前的情形，脸上堆起媚笑，对着这位老将拍起了马屁：“乙支将军果然不愧是我高句丽的定海神针！经验何等丰厚，转瞬就将这些隋狗困入重围！此战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乙支氏族长捋了捋颔下花白胡须，脸上也露出几分得色，微微点头。
就在几人以为胜券在握的刹那，一道让人心悸的景象自远方地平线上腾起，那是比先前骁果卫冲锋时更高的烟尘，如一条黑色巨龙正碾向战场。
烟尘中，两万身穿黑铠的精骑带着雷霆之势冲杀而来，最前方一道身玄甲的身影尤为醒目，身后一杆斗大的“杜”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那是”一名将领的马屁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煞白。
高句丽中军阵中，刚稳住阵脚的高句丽将士看清那杆“杜”字大旗时，脸上的狠厉瞬间被惊慌取代，有人失声低呼：“是那魔鬼杜尧！”
“定辽卫！他带着定辽卫杀来了！”
先前还死死缠住骁果卫的阵型，因这道身影的出现隐隐有了松动。
杜尧的凶名早己在高句丽军中刻入骨髓，比宇文成都的勇猛更让他们胆寒。
乙支氏族长瞳孔骤缩，心头咯噔一下，厉声喝骂：“慌什么！”
他强压下心底的惊悸攥紧令旗怒喝，“杜尧又不是三头六臂！传令！左右两翼各分一万兵马给我挡住他的冲击！”
令旗急挥，两道急促的旗语在阵中传递。
可那些被点到的士兵，望着远处那如黑云压境的定辽卫，握着兵器的手却忍不住发起抖来，面对“恶魔杜尧”，就是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掩饰不住自身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