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待我恩重如山。
单雄信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着挣扎,“我单雄信不能背主。”
一旁的徐世绩沉思片刻后看着杜尧,沉声问道:“若我二人归于总管麾下,总管身为朝廷权贵,我俩岂不是成了助纣为虐之辈?”
杜尧摇摇头,先看向单雄信,语气沉了几分:“你们留在瓦岗寨成不了气候。”
“瓦岗寨的格局就困在那一方天地,就算能逞一时威风,到头来也只会被这乱世吞噬。”
杜尧目光看向栏杆外奔腾的江水,“最后非但成不了反抗暴政的力量,反倒会让更多百姓跟着遭难,流离失所。”
单雄信攥紧了的拳头松了松,没有反驳。
杜尧又转向徐世绩,眼神亮了几分:“我身为辽东道总管,很快就要返回辽东。到时候你们随我去辽东,刀砍的是高句丽外寇,护的是中原百姓,立的是不世战功。”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睥睨:“难道不比在瓦岗窝里斗强得多?”
说话间,杜尧起身走到望楼栏杆旁,望着两岸荒芜的景象再次开口:“朝廷政令苛政,本总管也容不得。”
“等覆灭高句丽,我会请奏陛下劝他休养生息、减免税赋。”
杜尧看着向单雄信和徐世绩,“若陛下不听劝谏天下必然大乱。”
“到那时,就怪不得本总管兵出辽东扫平这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安稳了。
杜尧的声音不高,语气中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心。“你们若跟随本总管,既能实现你们的初衷。也能功成名就青史留名。”
杜尧最后那句近乎首白的反言话入耳,让单雄信与徐世绩脸上同露出了震惊。
他们可是听说这位辽东道大总管是杨广心头的红人,原以为会为维护杨广不择手段,没料到竟能吐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辞。
单雄信脸上浮起挣扎,身旁的徐世绩却捕捉到杜尧话里藏着的雷霆之势,心中一沉,赶忙按住还想争辩的单雄信,对着他摇了摇头,随即转向杜尧拱手道:“杜总管,可否容我二人私下说几句?”
杜尧脸上笑意未减,抬手示意无妨:“本总管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想清楚了再回话。”
言罢,杜尧带着亲卫退到了望楼下,留下望楼里的单雄信与徐世绩两人。
“世绩,你拦我做什么?”单雄信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急色,“翟大当家对咱们不薄,若就这么离他而去,对得起他吗?”
徐世绩松开手望着单雄信:“单二哥,咱们现在己经无路可选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杜总管身为朝廷大臣,竟对我俩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他这般行事,除了真心想要招揽,也是逼我们俩做出选择啊。
徐世绩轻叹了口气,脸上泛起苦涩:“他只给了我们两个选择——要么跟着这位年轻的大总管踏上一条未知却可能更壮阔的路;要么,现在就横尸在这望楼之上。”
单雄信闻言一愣,眉头紧锁:“可我没从杜尧眼里看出半分杀意,你为何这么说?”
徐世绩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单二哥,杜尧身为朝廷重臣,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以为他还会放我们离开吗?”
单雄信听了徐世绩的话,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他虽重情重义不舍瓦岗寨,可更不愿就这么碌碌无为地死在这里,只得将目光望向徐世绩:“世绩,那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徐世绩见他神情松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沉声道:“单二哥,你想一想,前两天咱们与杜总管亲卫那一战,咱们的人再怎么训练,人数再多,也根本不是朝廷精锐的对手。”
“如今能够活得逍遥自在,全因杨广把各地驻军都调去征讨高句丽。若等朝廷腾出手来,咱们撑不了多久。”
顿了顿,徐世绩目光清亮起来:“要想改变朝廷苛政,最好是追随一位位高权重手握重兵之人。到时候即便无法改变,也能如杜总管所言,靠自己手中的力量来实现目标。而杜总管出身贫寒,不像那些世家大族般看不起我等,对咱们来说正是最好的选择。”
单雄信听了徐世绩的话,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心中一边是对翟让的情谊,一边是杜尧口中的大义,两股念头搅得他进退两难,一时没了主意。
徐世绩见他神色动摇,又加了把劲,沉声道:“单二哥,翟大当家确实对我们有恩,可这段时间我看得清楚,他只想偏居一隅做个安稳的草莽头领,压根没有为天下百姓改天换日的雄心。”
“咱们若继续跟着他,到头来不仅会让寨中弟兄白白送命,更会如杜总管所说,让更多百姓流离失所。”
这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单雄信心中的天平。
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眼里的挣扎一点点褪去,只剩一片清明。
“你说得对,若守着那点所谓的情谊,反倒让天下百姓遭了殃,这份情谊也就变了味。”
徐世绩见他终于想通,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眼里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高兴。
徐世绩本是极有眼界之人,心里也清楚瓦岗寨终究成不了气候。唯有追随杜尧才能真正实现心中抱负,改变这即将陷入乱世的天下。
一炷香的余烬还在案上冒着最后一缕青烟,望楼下的脚步声己传来。
杜尧领着亲卫重新踏上望楼,目光扫过单雄信与徐世绩,两人脸上再无先前的挣扎,眉宇间沉淀下几分平静。
“两位考虑得如何?”他走到梨木案前站定,沉声开口。
单雄信跨步出列,抱拳拱手:“我二人愿意归降杜总管,但还请杜总管答应我们一个请求。”
杜尧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哦?什么请求?说来听听。只要本总管办得到,定会应允。”
单雄信深吸一口气:“瓦岗寨的翟让与我二人有救命之恩。若日后杜总管与瓦岗寨发生冲突,还请总管到时能放他一条性命。”
一旁的徐世绩也上前一步,与单雄信并肩而立,拱手补充道:“翟大当家虽无争霸之心,却也算性情中人。我二人归降总管己是有负于他,若能保他性命也算全了这份旧情。”
杜尧望着两人眼中的恳切,沉默片刻。江风卷着水汽扑在栏杆上,带起一阵微凉。他忽然笑了:“两位重情义,本总管佩服。”
“翟让若安分守己,不主动与我为敌,我自然不会动他。”
杜尧语气沉稳却不失温度,“可若他执迷不悟,非要卷入乱世纷争,甚至与我为敌”
他话锋微转:“届时我会留他一线生机,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单雄信与徐世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松快。
两人拱手抱拳,躬身开口:“多谢杜总管成全!我二人定当竭尽所能,为总管效力!”
“好!”杜尧抬手虚扶,“既如此,从今往后便是自家弟兄。备酒!今日当为两位接风!”
望楼外,江涛拍岸依旧,船帆在风中舒展,也为这新的羁绊,抖落了几分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