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朝廷派往辽东的官员纷纷抵达各郡就职。
杜尧为补充辽东各郡的基层官员,以辽东太守之名,在其掌控的辽东、辽西地区发布招贤令:凡自认有才学者可毛遂自荐,前往辽东城内他设立的招贤馆参加考核,考核通过者将被授予正九品至正七品不等的职位。
这一举措不仅传遍辽东、辽西,消息更传到中原的北平郡、渔阳郡等地,这些地方怀才不遇之人纷纷准备赶往辽东参加考核。
杜尧本想借此发掘几个大才,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招贤令发出的时间尚短,仅仅只有辽东境内自恃有才者赶到辽东城。而消息虽然传到了大隋其他地界,但要等那些人赶赴辽东恐怕还需数月。
辽东境内终究不及中原人杰地灵,这段时间里虽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前来考核,却大都是些仅能识文断字之辈,连一个堪当郡守之才都没找到。
杜尧也只从中挑选了十几人补充到各县担任九品官吏。
另一边,辽东城大总管府,自从有了高士廉担任总管府记室参军,杜尧所需处理的事务便轻松了许多。
他不仅让高士廉统计辽东各郡的民户,还把辽东、辽西民政方面的大部分事宜都推给了他;除记室参军的本职工作外,录事参军、诸曹参军等职位的杂七杂八事务也由他承担。
有时就连总管府内原本该由长吏、司马这些核心职位负责的事务,杜尧也会交由他去做。
原本还沉浸在被杜尧提拔的喜悦中的高士廉,半个月下来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他不禁暗自怀疑自己这职位坐得到底值不值。
大总管府大堂内,高士廉望着坐在主位上悠哉品茶的杜尧,面带苦涩地拱手道:“大人,您还是再多招几位总管府属官吧。卑职即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吃不喝也无法处理不完这么多事务啊。”
杜尧听了放下茶盏,抬头看了一眼眼下挂着黑眼圈的高士廉,故作遗憾地叹道:“哎,不是我不想招啊。”
“你也瞧见了,我的招贤令都发出去半个月了,可招贤馆里前来面试的都是些什么人?”
“若是把他们招来辽东道任职,这既是对我麾下子民的不负责,也是对朝廷的亵渎,更是我的失职啊。”
高士廉听着杜尧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他早己摸清了眼前杜尧的性子——不就是一个“懒”字嘛。
而且他总觉得杜尧是故意把这么多事务都推给自己,难不成是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他想借此报复?高士廉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
但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务,他决定把大外甥长孙无忌推荐出来。这样既能减轻自己的负担,也能为外甥谋条出路。
“大人,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下官家中有个外孙名叫长孙无忌,今年十九岁。他父亲乃是前右骁卫将军长孙晟。”
“这孩子自幼聪慧,虽说不敢称有大才,但处理总管府内的一些杂务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知大人可否给个机会?”
“终于上钩了。这老登真能憋,也不枉我这段时间刻意压榨他。”杜尧听着高士廉的话,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适时露出一丝诧异:“哦?既是高大人的外甥,想来该有些本事。那就先让他进总管府后给个八品的录事职位试试。若是真有真才实学本帅定不会吝于提拔。”
说话间,杜尧又带着几分深意问道:“高大人还有旁人要推荐吗?不妨一并说了。”
高士廉听到杜尧应允,心中一松,脸上露出了喜色。
可听到后半句他又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若是自己和大外甥长孙无忌都入了总管府理事,家中就只剩外甥女长孙无垢一个女子了,将她独自留在家终究多有不便。
高士廉抬头望着杜尧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首说,不用吞吞吐吐。”
高士廉一咬牙:“大人,下官家中除了方才说的大外甥长孙无忌外,还有个外甥女名叫长孙无垢,别看她是个女子,可断文识字的本事比起那些饱读诗书之人也不遑多让。”
他顿了顿,脸上泛起几分难色:“如今若是下官和外甥长孙无忌都来总管府理事,留她一个女子在家,实在多有不便”
“要不,大人也让她在总管府谋个差事?”话一出口连高士廉自己都觉得荒唐。
虽说魏晋以来,北方因各族交融风气渐开,偶而也有女子任职的先例,但眼前的杜尧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按常理断不会应允这般请求。
可没想到杜尧听了却哈哈一笑,指着他道:“好个高士廉,你这是拖家带口往总管府里塞人啊!”
但话音刚落,杜尧语气一转,神色渐趋平和:“不过本帅准了。你与长孙无忌既都愿意为本帅效力,这长孙无垢也给个九品文吏的职分,让她做你的助手吧。”
高士廉闻言一愣,随后脸上涌上难掩的惊喜,连忙拱手躬身:“谢大人成全!”
他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如此既解了家中无人照拂的窘境,又让外甥女有了安身之处。并且也看出了杜尧的这份胸襟倒比他预想中开阔得多。
辽东道大总管府的差事一散值,高士廉几乎是脚步不停地往府外赶。
他在辽东城内租了处简陋民房,虽不宽敞却也能暂时安顿着两个外甥。
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屋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长孙无忌正坐在窗边翻看一卷旧书,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十三岁的长孙无垢则端着一碗刚温好的水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这半个月以来,高士廉每日回来都累得倒头就睡,兄妹俩早己习惯了他疲惫不堪的模样,可今日见他进门,虽仍带着倦色,眼角眉梢却藏着掩不住的轻快,两人都不由得愣了愣。
“舅父,今日回来得早了些?”长孙无忌接过他肩头的行囊,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这些天他瞧着舅父日渐消瘦,夜里常听见他翻来覆去的声响,心里早憋着一股劲,前几日己悄悄打听好招贤馆的位置,正打算过两日便去试试运气。想着若能谋个小差事,或许能替舅父分些担子。
长孙无垢也端着水凑上前,眼眸里充满了关切:“舅父,今日累坏了吧?我温水。您先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