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东的胜利，会迫使日军抽调兵力去填那个窟窿。这对我们来说，是机会，也是危机。”
陈墨站起身，看着那张地图，缓缓说道。
“机会？”
沈清芷挑了挑眉，也看向那张地图，试图找出陈墨口中的机会。
“对，机会。”
陈墨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日军的兵力就像是一张摊开的大饼，冀东扯走一块，冀中这边就会变薄。他们对我们的封锁网，会出现空隙。”
“那危机呢？”
“危机在于……”
陈墨的手指停在了北小王庄的位置上。
“高桥由美子手里没牌了。当一个赌徒手里没牌的时候，她会干什么？”
沈清芷的眼神一凝：“掀桌子？”
“不，她会梭哈。”
陈墨转过身，目光冰冷。
“她会用手里仅剩的所有筹码，来赌一把大的。她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足够震撼的胜利，来掩盖之前的失败，来证明她的‘特种作战’理论依然有效。”
“而我们，就是那个最好的筹码。”
“你的意思是……”沈清芷看着陈墨。
“她会再次进攻。”陈墨肯定地说道。
“而且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小规模的渗透。她会集结她能调动的所有精锐力量，对我们进行一次雷霆万钧的打击。”
“就像……要把一颗钉子，彻底砸进木头里，连灰都不剩。”
沈清芷沉默了片刻。
“我们现在的弹药储备，只够打一场中等规模的防御战。如果她调动重炮或者那个什么挺进队的主力……”
“所以我们不能等。”
陈墨打断了她。
他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木箱。
“咔嚓。”
箱盖被撬开。
里面并不是枪支弹药，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电线、闹钟、电池、雷管，以及一排排用油纸包裹着的、颜色发黄的块状物。
那是tnt。
是从上次缴获的日军未爆航弹里，冒死掏出来的。
“这是什么？”沈清芷虽然见多识广，但对这些零碎也感到有些头疼。
“这是给高桥小姐准备的回礼。”
陈墨拿起一块tnt，像是在欣赏一块美玉。
“既然她喜欢玩特种作战，喜欢玩高科技，那我就陪她玩玩。”
“地道战的精髓，不在于躲，而在于藏。不在于守，而在于攻。”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光。
“我要把这的北小王庄村地下，变成一个巨大的、连环的、只要触动一根引线就会全盘爆炸的……电控雷场。”
“我要让她的人，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我要让这片土地，变成她的……绞肉机。”
……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北小王庄的地道里，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紧张。
陈墨没有再出现在施工现场。他把自己关在那个被称为“实验室”的独立洞穴里，除了沈清芷和王老蔫，谁也不许进。
偶尔，洞里会传出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或者是电流短路的“噼啪”声。
战士们不知道陈教员在搞什么名堂。
但他们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的东西，正在那个洞穴里孕育。
而在地面上，局势正如陈墨预料的那样，开始急剧恶化。
日军的侦察机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外围的警戒哨多次报告发现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在村庄周围活动。
高桥由美子的网，正在收紧。
第三天深夜。
陈墨终于走出了实验室。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头发乱得像个鸡窝，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用帆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体。
他把剩下的人都叫到了指挥部。
“都准备好了吗？”
陈墨的声音很轻，透着极度的疲惫，但却异常坚定。
“准备好了。”马驰点了点头，“各村的战斗小组都已经到位。”
“很好。”
陈墨将那个长条形物体放在桌子上，慢慢解开帆布。
是一支枪。
它是在一支缴获的日军“九七式”狙击步枪的基础上，进行过魔改的产物。
枪管被加长，枪托被换成了更加贴合人体的木质结构，最显眼的是枪身上方，那个用简陋的铁皮和透镜组装起来的、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瞄准镜。
而在枪旁边，还放着几个黑乎乎的、像是饭盒一样的东西。
那是——定向反步兵地雷（阔刀地雷的土制版）。
“这是第一批样品。”
陈墨指了指那些地雷。
“用铁砂和tnt混合装药，电雷管引爆。这玩意儿一旦炸开，正前方五十米内，寸草不生。”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教员，这东西……太狠了吧？”方文同有些咋舌。
“狠？”
陈墨冷笑了一声。
“对付狼，你只能比它更狠。”
他拿起那支狙击步枪，拉动枪栓，听着那声清脆的金属撞击音。
“除了这些，我还给高桥由美子准备了一道‘主菜’。”
他看向沈清芷。
“假情报发出去了吗？”
“发出去了。”
沈清芷点了点头，眼神复杂。
“内容是：北小王庄主力已现疲态，弹药告急，准备向西突围。”
“很好。”
陈墨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
“这一次，我们不跑，也不躲。”
“我们就在这里，在这个北小王庄，给日军的特种部队，上一课。”
“课程的名字叫……”
陈墨顿了顿，手指轻轻扣在扳机上。
“欢迎来到地狱。”
……
同一时刻。
北平。
高桥由美子看着手中那份刚刚截获的情报。
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向西突围？”
她轻蔑地笑了笑，将情报扔进了碎纸机。
“想跑？晚了。”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接‘夜袭’大队。”
“我是高桥。命令部队，立刻出发。”
“目标：北小王庄。”
“这一次，不需要俘虏。”
“我要……彻底的毁灭。”
电话挂断。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了沉闷的夜空，照亮了她那张美丽而扭曲的脸庞。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