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清早。
沉重舟寻到了乡老处,向他来打听李羡阳这个名字。
听罢,乡老好一阵沉思:“记不起来,本地乃康北庄,康姓虽最多,但近些年来北边也来了不少外来户,当中姓李的也不算少,要不两位去北边那里问问?”
沉重舟道:“那就有劳乡老了。”
“对了,两位不是来寻僵尸的踪迹吗,这李羡阳能和僵尸能扯上关系?”
张虎直接出声道:“这你就别问了,总之李羡阳这个名字要多替我们打听打听。”
此人粗鲁,又是人高马大的,乡老自然是只捡一些好听的与他说:“当然,这是当然。”
出了宅子,沉重舟与张虎两人又是一路向北,正是那乡老所指的方向。
“你就打算这么问下去,那李羡阳要不是本地人咋办?”
张虎又开始没信心了。
说实话,沉重舟也有这个担忧的,不过没办法,这是他所掌握的唯一线索:“那也得先排除了再说!”
听罢,张虎竖起大拇指:“我就喜欢你这不服输的劲!”
“滚!”
“娘的。”
……
这处村落依着一条溪流,零零散散的几十座屋舍,进到里面竟是没有撞见一个人,就连进村时的田地里,都未能看见人影。
“奇了怪了,人都去哪呢?”
沉重舟道:“再走走看看。”
等快要走到村尽头时,才听到了声音,转过去原来是一座祠堂,原来村中百姓都围在这里,好不热闹!
此时人群正中,乃一穿青色碎花长裙的妇人,左手牵着一个孩童,右手指的方向乃是一汉子,竟是那昨夜才撞见过的河渠监工李四。
“……呸,你个挨千刀的,不得好死,老娘巴不得你那摆件烂成肉泥,看你还怎么找那口……呜呜呜……当初我爹说你是个混帐,是老娘非要嫁给你……烂赌鬼一个,要不是我补贴着,这个家早就都散了……好嘛你,日子这才好过了两天,你就去找马寡妇,她都能当你妈,真不怕烂……我咒你……”
果然是泼妇风范,纵然身旁的孩童面色涨的通红,但依旧是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那监工李四呢,显然是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杵在原地半天才道出一句短小的话:“胡说,我与她是清白的!”
“还清白,你裤子脱了给族老瞧瞧,上面还沾着她的水儿,敢说自己是清白的……”
这回骂的更是响亮的!
张虎这厮不走了,就在这里憋着笑听。
“肃静!”
上首一位老者终于忍不住出声,他倒也是很有威望,妇人听罢,立即改骂为哭:“九阿公啊,你可要为我们娘俩主持公道啊,当初就是冲着您的面上,我才应下的这门婚事,否则谁会交给这个烂怂……”
老者摆摆手,赶紧让她不要再说了。
“这场戏看来咱们不看是不行了。”
张虎悄声说道。
九阿公,乡老口中康北庄李姓中活得最久的人,凡是李姓死的人,他基本上都知道。
沉重舟:“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候,那九阿公又开腔了:“李四,你到底有没有做这事?”
李四立即道:“冤枉啊,九阿公你是了解我的。”
妇人立即破口大骂起来:“敢做不敢当的玩意儿,呸,真不是个东西,被我人赃并获还能抵赖,我的姐妹们也都看见了。”
此言一出,正有几个悍妇一起高声喝骂,纷纷说可以作证,这事情看来是没跑了。
“既然铁证如山,李四按照宗法,得受上五十鞭子,以做惩戒,日后不得再与那寡妇有染!”
李四听罢,面色铁青起来:“九阿公,这些婆娘都是一伙的,可不能信了他们的鬼话啊……”见九阿阿不为所动,又转向女子:“翠香,翠香……快替我说话……快饶了我吧……五十鞭子下去你是爽了,可你想过没有,我要是重伤一月不起,茶水屎尿都需要你照顾不说,谁还能挣钱养你啊……”
不得不说,他演的一手好戏,居然看得妇人动容起来:“九阿公,再等等!”
张虎跟着嗤笑起来:“看来比起背叛,这妇人显然更爱钱财!”
沉重舟却是提出了疑惑:“前面骂他穷鬼,后又指着挣钱,这监工有这么大的油水吗?”
张虎再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此等修缮沟渠之事,哪还有什么油水可捞,都算作百姓自己身上的赋,混个监工也就是偷懒时方便,说不定还得倒贴钱才行。”
“所以……他到底是做了啥营生,挣了这么多钱?”
这回,张虎笑声更大了:“不要总疑神疑鬼的,还能是僵尸送了钱给他不成?”
“靠!”
沉重舟瞪他。
……
“翠香,你又要做什么?”
上首端坐的九阿公问道。
“我……”
“翠香,翠香!”李四又大叫起来:“我发誓不再去寻她了,你就求九阿公放过我吧,这几日我就弄来钱,然后将钱都给你,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就这几句话,让妇人彻底改变了心意。
“九阿公,这回您就饶恕了他吧!”
九阿公有些怒意:“翠香,这你可要想好了,下回我就不管你了!”
犹尤豫豫,翠香还是说道:“恩,我相信他。”
鞭子没有落下来,乡亲们想看的热闹也没了,都骂骂咧咧的散去。
翠香牵着李四,一家三口也离开了。
沉重舟与张虎则寻上了九阿公,他正蹲在门坎上,嘴巴里的旱烟一明一灭,浑浊的目光象是没有了神采,神情呆呆的,象是麻木了。
“想起来了,是有位叫做李羡阳的公子,那还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用五十年时间孕养一头僵尸,时间上很合理。
沉重舟又道:“九阿公关于他的事情能记得多少,都说说吧?”
“当时李姓在康北庄并不多,那李公子长我几岁,读了不少诗书,记得还考中过秀才,不知怎么的年纪轻轻的就没了,死后就葬在南边的坟地里,家里的后人搬到城里去了,可祖坟一直都是在的。”
“多谢了。”
沉重舟拱手行礼后,便与张虎离开了。
“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必有才华,却偏偏暴毙,心中怨气可不浅啊,又被埋葬了五十年,正好可以养成僵尸,符合吴县令的那一套,也符合你在傻子梦中所见,浑身污泥仿佛从泥土里爬出,僵尸应该就是他了。”
没有尤豫,沉重舟直接摇头:“不可能,地点对不上。”
“那有没有可能那僵尸从南边爬出来后,一路跑到了北边呢?”
沉重舟道:“以他杀人时的果断干练,不至于会舍近求远,何况出了僵尸这一桩子事后,吴县令已让百姓都查了自家坟地,既是李家有后,自然也是反查过的。”
顿时,张虎像泄了气:“娘的,线索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