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孤星远照,寒山重叠。
日近秋时花渐浓,艳凝欲滴近残红。
张虎负剑,剑虽为凡铁,但至少是他花了重金求购的,比上回的铁剑应该要强上些许。
沉重舟身怀铜镜,与张虎一起行走在庄外的小道上。
正是明光不显,夜黑风高,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四下里又寂静无声,还真有些渗人!
“……据我所知,那傻子是个汉子,并非是小娘子!”黑暗里,张虎悠悠地道。
“你这厮想说什么?”
沉重舟总觉得他不会有什么好屁。
“那时在蒙特内哥罗村,你夜里弄得黑青玉那小娘子销魂,便知道了她与黑学良的奸情,今时你又想故技重施,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嘿嘿!”
“靠!”沉重舟怒骂:“你这厮懂什么,此乃我神魂强盛后,得出来的入梦之术,可窥人入梦。”
张虎故作深沉,叹口长气:“唉,你小子也不早说,我还以为你真学坏了,毕竟沉叔走的时候专门将你托付给我,说要待你若子。”
要不是打不过他,沉重舟真要给这厮来上一巴掌:“滚!”
“嘿嘿,你说咱们就这样走在路上,若是凑巧遇上了僵尸,将他给拿下那得多爽。”
沉重舟道:“我可做不了这白日梦!”
哪知这话刚刚落下,就见得前面一簇火焰忽明忽灭的,正慢慢朝这边挪动。
百姓虽知僵尸在河阳城为祸,但让他们在夜里出门还是万万不乐意的。
“娘的,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沉重舟一把拉着张虎,两人躲到了房屋后,开始屏气凝神。
那厮来得速度不快,就象是在闲逛。
隔得太远,沉重舟一时间也辨别不出是人,还是妖。
“走这么慢,这妖魔莫不是在寻猎物?”张虎轻声道。
沉重舟点头:“有这可能。”
“那咱们应该怎么做?”
“……待他过来,你跳将出去大喝一声。”
张虎疑惑:“就这么简单?”
“恩,对。”
慢慢地,那光影几乎要靠到跟前。
张虎正紧张兮兮的准备时,沉重舟却施施然地走出去了。
“是何人在赶路?”
“啊!”那人先是一惊,其后又道:“我……我好象见过你?”
这时候张虎也从墙壁后走出,他明白自己被沉重舟戏耍了,这小子早就知道对面是个人,而非妖魔。
“是……张虎捕头吗?”
对面又问。
张虎道:“正是。”
闻言,那人靠近了一些,这回看得清清楚楚,原来这不是别人,而是那河工上的监工李四。
“哎呀,差点吓死我了,在下当真以为是遇到了僵尸!”
张虎质问:“你这监工夜半三更的还敢在外面行走,真不怕遇上僵尸……不对……”再仔细看他,身上衣物虽整洁,但头发却散乱着,一双长靴子挂在脖颈上,正赤着脚走路,身上还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胭脂味。
“怎得衣衫不整,这是做什么去?”
李四只是讪讪的笑,却说不出话来。
张虎冷哼道:“一身的水粉味,也是个要色不要命的主,快些滚吧!”
被他怒骂,李四也不敢还嘴,当即跑掉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僵尸没遇上,倒先遇上个这玩意。”
沉重舟则思索了片刻:“你说,别人都怕僵尸,唯独他不怕?”
张虎笑得猥琐:“那是因为你不知小娘子的好?”
“我只是觉得,此人看起来不象是这么胆大之人。”
张虎道:“莫不是他媾连了妖魔?”
经过了蒙特内哥罗村的事,他对此十分敏感。
“难说。”
……
白日里时,已从李四口中打探的清楚,傻子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一个人在庄头独居。
等到黑夜前来,沉重舟正是要施展那入梦之术。
傻子之所以叫做傻子,是因为思维混乱,你问他的话,不知道哪一句真哪一句假,也几乎丧失了用语言形容的能力,吴县令这才没问出个所以然。而入梦之术则完全不同,可以在梦中将他所见景象重现,是否目击者一观便知。
“看住我!”
立在门外,沉重舟交代了一句。
里面的人正睡得鼾声四起,当即玉莲入梦法施展出来,十分轻松的就突破了尸狗,进到对方梦中。
此时,傻子正在做梦,一会儿春梦,一会儿吃饭,一会游玩,毫无逻辑可言,真正的做到了随心随性。
沉重舟观察了片刻后,发现并无有用信息,便在他脑海中造梦。
画面里,天灰蒙蒙的。
在距离河工上不远的地方,傻子独自站立着。
此间景致与李四描述一模一样,身临其境的傻子有些呆呆的,开始沉浸其中。徜若真有见过僵尸的话,那必然对其印象深刻,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当日的境况。
过了片刻,这厮依旧立在原地不动。
忘了,还是怎么着?
沉重舟也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
随即,又来了一股寒风,吹得这厮一个机灵。
终于在他的梦境里,起了一丝变化。
顺着那视线过去,沉重舟望见一道黑漆漆,浑身沾染了泥土的人影就立在坡上,湿漉漉的长发遮盖着,看不清具体的面容,也辨别不出是男是女,唯有嘴角尖牙留下几滴血迹。
这僵尸还真是从泥地里挖出来的!
“你……是……谁?”
按照惯有的、温吞吞的语气傻子朝对方问道。
黑影瞧他半晌,喉咙里发出似如机械摩擦的声音:“哼,区区残废,岂能入我李羡阳的法眼!”
随即,身形消失。
“李羡阳,李羡阳……”
沉重舟自梦中出,嘴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
画面虽仅仅只有一下,但印象深刻。
“怎么,你小子魔怔呢?”
张虎出声问话,才将他打断。
“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走了几步,两人又到了街道上。
“我在傻子的梦境中看到了那僵尸的模样,浑身都是泥土,就象是刚从地里出来的。”
张虎道:“这也只能证明咱们一开始的猜想是对的,僵尸最早就是出自这附近,可那也没办法说明,僵尸藏在哪里啊!”
“不!”沉重舟摇摇头:“他还说了一句话,报出了一个名字。”
张虎接话道:“在康北庄的泥土里钻出,那生前很有可能是本地人士;咱们只要问清楚是否有叫这个名字的死者,不就能寻到踪迹了。”
沉重舟点点头:“只能说理论上是这样的,还是先回去,等明日问过了乡老再说吧。”
“好。”
乡老的宅子早已关了门,里面的人也都尽数睡下,沉重舟与张虎两人也没有必要麻烦别人,直接从墙头跳了进去。
没一会儿,张虎鼾声四起。
沉重舟则是打坐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