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
沉重舟与张虎走在巷子里。
夜里此间十分冷清,到了白日也算是热热闹闹,往来行人不少。
“四年前事发时,我跟随刘捕头俱是问过街坊四邻,当天夜里竟无一人听到动静,现在来问怕是一样的结果!”
沉重舟却不以为然:“我问和别人问能一样嘛,再者,之后四年里生的事,你可都知晓?”
张虎茫然摇头:“不知。”
“所以说嘛,你听我的就对了。”
敲了隔壁的门,开门的是个妇人,见到张虎一身甲胄,便微微欠身道:“丈夫不在,不知差人所来何事?”
陈虎不答,让沉重舟往前行了半步:“最近官府有意彻查四年前的那一桩悬案,特来问一些事,不知可否方便?”
闻言,妇人立即色变。
毕竟是晦气事,谁愿意提及,加之又住在隔壁,想搬也搬不走,这种感觉更是难受。
“我一介妇人能知道什么,要不……”
沉重舟道:“若是这回能彻查清楚此事,此间能免去凶宅之名,对尔等不也是一件好事,为了不遗漏任何细节,这附近所有的人我们都会一一做询问!”
听到这一番解释,妇人道:“那差人请进来吧。”
就坐在院子里,大门敞开着。
沉重舟四下观察一番。
隔壁是两进的院子,这里仅有一进,中间仅仅隔着一堵墙,而且那堵墙后面明显被加高过,上面挂着铜镜、符咒、红线等物件。要么是心中觉得晦气,要么就是隔壁真有动静,不堪其扰。
毕竟真要是能有那个闲钱,买新宅子搬走的话恐怕早就走了。
“这些东西都是何意?”
妇人吞吞吐吐。
“无妨,大胆说出来,纵然阴魂鬼魅,也是照查无误!”
沉重舟语气十分坚定,也给了对方不少底气。
“往后这四年里,总能听到一些动静,有时候象是哭泣,有时候像说话,有时候又是索索的声音,甚至东边那家的孩子还说看到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我们这几户人家都准备了炮仗之物,时不时的放一个吓那东西一吓,人都说是那五口人变作了冤魂,迟迟不肯离去……”
当提及这些时,妇人正是面露徨恐。
还真是被沉重舟给猜中了。
官府历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案子都揭过去了,也不会有人再来查了。
“除去这些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动静?”
对方认真回想了下:“没有了。”
沉重舟想了想道:“昨夜我们已去过一回,地上除了长虫外并无其他的动静,不必太过担忧,人只要不过去就是了,真要是妖魔作崇,必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妇人只当他是救星,连连感谢。
出了这家,又往隔壁那家走去。
按照妇人的说辞,那孩童正是隔壁的。
“还真被你问出来个所以然,咱们只要找到哭泣的那厮,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按道理是这样,真要是个阴魂的话,那他也是时不时才在这里,查找起来并不容易。”
“也是。”
敲了半晌,才出来一位约莫十二三的少女,穿着一身黄衣,扎着两个小辫子,面上虽有雀斑,但也显得可爱十足,就是这气色实在是太差了。
瘦瘦弱弱的,象是长期的营养不良。
脸蛋儿很小,显得眼睛很大,眉头里似有一股黑气。
总之就是精神萎靡的样子。
张虎也知道自己太过威武,还是将交流的机会给了沉重舟。
“这位小姑娘,不知你家大人在否,我们是官府的差人,特意来问些事?”
小姑娘不语,就只是摇头。
沉重舟又道:“那你可还有兄弟姐妹,或者你家是否有与你差不多大小的孩童?”
小姑娘又一回摇头。
这么说来,见到鬼魅的便是她呢?
念及对方年纪太小,沉重舟便作罢了询问下去的打算,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好,不打扰了。”
离去后,与张虎二人往沿河街走去。
这里属城东,距城南城南沿河街也不是太远,若非是出现绝户这样的事情,这一片的宅子都还挺适宜居住的,仅次于城北。
“你说这家人绝户后,房契就在官府手中?”沉重舟问道。
“怎么,你想要买啊,可便宜着呢?”
“有点想法。”
张虎瞪着眼睛:“啊,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凶宅你也要?”
“哼,你别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与之相等的二进宅院得多少银子?”
“三百两还是有的。”
“那这座呢?”
“如今在官府手中跌价到五十两了,却还是无人问津。”
五十两,二进的宅院。
原本价值的六分之一,要想购置宅院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徜若我住进去无事,加之你我再破了此案,这里就不是凶宅了,这赚多少钱你也能算的出来;何况等我住进去了,里面真有鬼魅时不时出现的话,必定会被我撞上,那案子不就是有眉目了?”
张虎竖起了大拇指:“真一石二鸟之计,赚到了钱神婆子的铜镜也就有了!”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官府里拿房契啊!”
原本就有百两,卖画又有百两,手头富裕着呢。
这事情还是交给张虎去办了,沉重舟则回到敬灵轩,想到又得接连几日关门了,便在门牌上宣布了两件事。
其一,食香大仙那幅画作已经卖出去了,就卖了一百两银子。
第二,自己购置了那处凶宅作为田产,若真有鬼魅,将其画下来后就会变卖。
要的就是这种轰动效果,这样钱也到手了,名声打出去了,捉妖之事就会慕名而来,修为也可顺风顺水起来。
等张虎办好一切来时,见到那块牌子啧啧称奇:“你这算盘打得真好,祖祖辈辈的敬灵轩那个灵字,真叫你改了意思!”
他手头递过来的正是房契以及一把钥匙,沉重舟接过:“你帮我问问,哪里有匠人愿意替我翻修宅子,只在白日里干活,夜里又不需要去,应该问题不大吧?”
“那就看你会不会多花银子了。”
“会,很会。”
张虎办事情的效率很高,一大早先请来了神汉,在门口做了一场法事,放了几串鞭炮。
在如此热闹的氛围下,匠人们也就安安心心地去干活了。
接连四五日都是热火朝天,等沉重舟再去的时候,大门已是焕然一新,还特意在门匾立下敬灵居三个字,这是怕别人不知小秀才真来了。
正对着门进去,青色的墙砖配合上一面白墙组成了屏风,画着一些祥瑞,再转悠是前院,有那株长得茂盛的桂花树,有一片开得艳丽多姿的苗圃,还有一块从敬灵轩搬过来的太湖石,配合上墙角的十几根竹子,颇有一番雅致。
四面的屋舍、墙壁和门窗、甚至连瓦片也都是翻新过的,就象是一座全新的宅子。里面的陈设也是满满,要么是从铺子里搬过来的,要么就是沉重舟这几日精挑细选的。
进到了内院,是主人的居所、书房、还有一间偏房。
院子里正被葡萄架所复盖,沉重舟走走看看,终于不需要住在铺子里度日,心中略有些兴奋。
当前,这些前前后后花出去近乎八十两银子,连张虎见了也不由得生出疑问:“你弄这么好,还舍得卖吗?”
“唉,一开始也没这计划来着。”
周遭的邻居,无不是在观察搬进来的小秀才,他们虽不登门,但还是会到门口道谢。
没有人不希望凶宅就此消停。
这一日,黄昏。
沉重舟敲响了隔壁家的门。
这回开门的不再是那少女,而是一位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