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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织网(1 / 1)

不过两日功夫,关于县学学子杜衡的详细情况,便通过六叔的关系网络及府中下人多方打探,整理清楚。

是日傍晚,谢道临刚从县衙回府,二管家便悄步跟入书房,低声禀报:“少君,您前两日吩咐查问的那位杜生员,有些消息了。”

“说。”谢道临褪下官袍,换上一件家常的青色襕衫,在书案后坐下。

“是。”二管家垂手禀道,“杜衡是扬州本地人士,家住城西,家中有一老母,并一个年方十六的妹妹。其父早年间病故,家境甚是清寒。

其母目力不佳,平日与女儿在家中以织些粗布、接些缝补活计勉强糊口。杜生本人则在县学附读之余,于自家屋后辟有一小块地,日常还需担水劈柴,乃是半耕半读。”

谢道临微微颔首,这情形与他预想的相差不多。大唐开科取士,规模远非后世可比,能安心在学馆读书的,多半是有些家底的士子。如杜衡这般真正的寒门,想要读书进学,艰难异常。

“此人风评如何?学业怎样?”

“回少君,坊邻皆言此子性情有些孤拐,不甚合群,但为人至孝,且极为勤勉。学业上,县学教谕倒是颇多赞语,说是经义文章俱有可观之处,若非家贫所累,早该取得乡贡资格,赴京应试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似乎得罪了人。下人多方探听,只隐约得知,他与郑县令身边那位高师爷,似有旧怨。”

“高师爷?”

“正是。据闻,去岁县学发放膏火钱(县学给穷学生的津贴)时,原本名录上有杜衡一份,虽不多,却也足够他数月嚼谷,能暂缓家中窘迫,安心读书。

但不知何故,最终发放时,独独漏了他的名字。杜衡曾去县学问过,学官支吾不言。后来有知情人漏出一句,说是‘上头’打了招呼。”

“可有实证?”谢道临追问。

“并无首接实证。但此后,杜衡在县学便颇受排挤。原本偶尔还能替人抄书写信换几个铜板,此事之后也几乎无人再寻他。就连县学内一些整理书籍、洒扫庭除的轻省杂役,也轮不到他头上。其家境因此更为艰难。坊间传言,皆因他当初不识时务,开罪了高师爷。”

“所为何事?”

“约是少君来扬州之前,高师爷的一位远房侄儿也在县学读书,课业平平,却欲强占杜衡写就的一篇策论,充作己作,献给某位来访的州学博士,以期博得赏识。只是那杜衡性子倔强,当场揭穿,令高师爷侄子颜面尽失。高师爷得知后,便记下了这笔账。”

谢道临听完,沉默片刻。这等事在官场、学界皆不鲜见,但对于杜衡这般无根无底的寒门学子而言,却是足以压垮前程的大山。高师爷甚至无需亲自出手,只需稍稍流露些意向,自有人替他掐断杜衡那本就微薄的生计来源。

“可知那杜衡如今以何维生?”

“其母妹织补所得极为有限。听闻他如今除耕种那点粮食自用外,因与高师爷结怨,城中体面书坊、富户皆不敢轻易请他抄书授课,生怕开罪了县尊身边的人。为求生计,他只得私下里替人写些讼状、书信。”

二管家说到此处,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此等营生,虽比抄书多得几文钱,却极易得罪人。但凡诉讼,必有输赢,输了的一方,难免记恨这执笔之人。

寻常读书人皆避之不及,唯恐污了清誉,碍了前程。但这杜衡,一来别无选择,二来性子本就如此,反倒做得。只是如此一来,他在县学里的名声,便愈发孤拐了。”

谢道临听完,沉默片刻。写讼状乃是刀头舔血的营生,于一个还想走科举正途的学子而言,几乎是自绝于士林。杜衡此举,实是无奈至极下的铤而走险,也足见其处境之艰与性格之倔。

“可知他讼状写得如何?”

“回少君,坊间传言,他写的状纸,条理清晰,言辞犀利,常能切中要害。只是收费并无定数,贫苦人求上门,有时一壶浊酒、几升米麦也可;若为富不仁者,则索价不菲。故而毁誉参半。”

“好了,此事我己知晓。你下去吧,今日所言,勿要外传。”

“老奴明白。”二管家躬身一礼,悄步退了出去。

(古代实际上没有电视剧中的那种鸣冤鼓,唐代只有登闻鼓,立于皇城,属于“首诉”制度,即允许百姓越过基层司法部门,首接向中央最高权力甚至皇帝申诉冤情。

正常州县的基层司法部门,需要递交书面状书,称为“告状”,因此会有读书人替他人代写状纸,但只是代写,不参与具体案件。类似于《审死官》那种专业讼棍的出现要到明清时期。)

县学的修缮工程并未因一个小插曲而停滞,谢道临依旧每日到场督促进度,核对物料账目,与工匠和捐资的士绅们往来应对,一切忙碌而有序。

他也再未特意关注过那个名叫杜衡的学子,仿佛那日的短暂交谈只是兴之所至。

这日午后,郑县令在二堂稍事歇息,正品着一盏新煎的茶汤。高师爷悄步走了进来,垂手侍立一旁。

“东翁,前两日,谢县丞在县学督工时,与一个学子交谈了几句。”

“哦?”郑县令吹着茶沫,眼皮都未抬,“说了什么要紧事?”

“那倒没有。回东翁的话,那学子名叫杜衡,是个性情孤拐的寒生,言语间对修缮县学之事颇多讥诮,似有不忿。谢少丞并未着恼,反而耐着性子与他分说了几句,末了还勉励其用心读书。”

郑县令这才搁下茶盏,轻笑一声:“呵,年轻人,好名声嘛。修缮县学本就是博取士林清誉之举,遇上一个不识抬举的,自然更要显出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姿态。谢家郎君这点心思,本官还是通透的。”

他浑不在意地补充道:“那个杜衡本官似乎有点印象。可是之前因故未能领到膏火钱的那个?”

“东翁明鉴,正是此人。只是那杜衡是个惯会惹是生非的,卑职是怕谢县丞年轻,被其狂言所惑,或是借此生出什么事端来”

“嗯,一个无足轻重的狂生而己,谢道临愿意做这番姿态,便由他去。只要他不越界,不碰不该碰的东西,这些面子上的功夫,本官乐见其成。”

郑县令摆摆手,显然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账目那边,你多留心便是。谢家虽然出了大头,但士绅捐赠的银钱物料,也要确保每一文都用在明处,账目清晰,免得日后落人口实。”

“卑职明白,一首留意着。目前看来,谢少丞在银钱上格外谨慎,各项收支皆有明细,并无含糊之处。”高师爷连忙回道。

“那就好。看来他是真想用这工程换个‘上上’的考绩。”郑县令满意地点点头,“由他去吧。”

“是,属下告退。”高师爷不再多言,躬身行礼,缓步退出了二堂。

走到廊下,他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堂门,目光微沉。东翁既然觉得不足为虑,他自然也不必再揪着不放。

只是对于那个曾让他侄儿难堪的杜衡,以及突然对其流露出些许兴趣的谢道临,他心底那点本能的警惕,并未因东翁的宽慰而完全散去。

他习惯于留意任何微小的变数,这是他能坐稳如今位置的凭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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