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山洞里噼啪作响的那个夜晚,墙壁上刻着许多古怪图画,
那是范湃第西世时,在堕仙陵中九死一生记下的,
离烟靠在他肩头,红衣被篝火染成暖橙色,轻声哼着跑调的歌谣。
篝火在夜幕下噼啪作响,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脸,
黄莺莺猛地别过脸去,却避不开风里传来的气息——
“范湃,我们找个没人的山谷定居好不好?“
离烟的声音带着水汽,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
“我种灵田,你打猎,再也不管那些修仙界的破事了。“
范湃沉默了很久,久到离烟的脸色逐渐颤抖,脸上爬满失落,
久到黄莺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希望他会拒绝。
却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指尖穿过离烟的发丝,温柔似水。
黄莺莺躲在洞外的雨幕里,看着篝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
离烟的白裙和范湃的青衫交缠在一起,交叠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少女的低吟和他压抑的叹息像针,扎得她耳膜生疼。
她看见范湃低头吻住离烟的额头,听见他说“以后有我”,
看见离烟红着脸钻进他怀里,含泪点头,指尖划过他后背的旧疤,
泪落在他青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交握的手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那些她藏了西世的话,那些她在轮回里反复咀嚼的奢望,
那些她以为要等到来世才能说出口的情愫,
她梦寐以求的温柔,她在岁月里无数次渴望的触碰,
正清清楚楚地发生在眼前,主角却不是她。
黄莺莺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
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胸口,
烫得她几乎要发抖。
她望着山洞里那片温暖的火光,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混着呜咽,在雨幕里碎成一片。
也好。
至少这一世,他终于不是孤单一人。
不用再被天道折磨,不用再提剑杀人,
只是那心底疯长的嫉妒,却如藤蔓一般,缠得她几乎窒息,
一个声音此刻在心底尖啸,嘶吼,带着万分的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能躺在他怀里、听他诉说情话、
被他珍视的人,不是陪他走过尸山血海的我?
凭什么?
黄莺莺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陪着他走过西世轮回,看着他从温润少年变成冷酷魔头,
看他眼中漫起疲惫,看他放弃一切,在大地上流浪,
她记得他每一世的伤口在哪,记得他喜欢吃的灵果是何种红润,
记得他喝醉后会含糊地喊“师尊“;
可他怀里的人,为什么不是她?
为什么给他幸福的不能是自己?
为什么那个能在他怀里流泪的人不能是自己?
为什么从小的缘分,西世的陪伴,终究抵不过一场萍水相逢的救赎?
黄莺莺看见范湃将离烟搂得更紧,像是要和那杂种狐女融为一体
看见他眸底那片冰封了西世的冷寂终于融化,漾起她从未见过的涟漪。
她看着两人相拥而眠的背影,风里传来离烟带着哭腔的低语:
“湃儿,有你真好,
我们以后永远不分开,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范湃的回答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雨幕,带着浓浓的爱恋:
“好,不仅这辈子,下辈子,
下下辈子,我们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银鳞在月光下泛着凄厉的红,
嫉妒的野火从心口烧到西肢百骸,痛得黄莺莺几乎蜷缩在地。
当范湃牵着离烟的手,说要去南边的凡人小镇定居时,
黄莺莺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相扣的十指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指尖掐进掌心的血珠滴在草叶上,混着晨露,凉得像霜。
嫉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长的?
或许是她看着范湃和离烟在凡人小镇的青石板路上散步,
离烟的红衣扫过他的青衫,两人衣角相触的瞬间,
或许是看见离烟把亲手酿的桂花酒递给他时,
他虽眉眼含笑,抚上她的脸颊说“少喝点”;
或许是他们在月下分食一块桂花糕,碎屑沾在嘴角也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的唇就这样随着糕点一寸寸变短,最终深情的吻在一起,
交缠绵长,从地上吻到床上,从院中吻到屋中,
或许是寒夜里两人缠绵纠缠之际,离烟的鼻尖蹭过他下颌的胡茬;
又或许,是他为她描眉时,指尖悬在眉骨上方的犹豫,
是她看着离烟为范湃缝补袖口磨破的毛边,指尖划过他腕间旧疤时的温柔;
是晨光落在范湃肩头,离烟踮脚给他拂去衣上的落叶,
指尖擦过他锁骨时,范湃低头笑着抬手揉她的发顶。
这些细碎的画面像毒藤,顺着她的血管缠上去,
勒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西世啊”
她对着记忆的虚空喃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血珠滴在鳞片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我陪你走了西世的尸山血海,凭什么
凭什么她几句软话就能占满你的眼?凭什么她就能和你琴瑟和鸣,遣倦交缠?”
恨意从齿缝里渗出来,连看离烟的眼神都淬了冰,
仿佛要将那抹红衣烧出个洞来。
她开始盼着这平静日子早点结束,盼着有什么变故能把这对 “神仙眷侣” 拆开,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按下去,
可转瞬又疯长起来,缠得她不得安宁。
变故来得比预想更快,一缕灰雾逐渐缠上小镇屋檐。
夜里的狗吠变成凄厉的呜咽,井水泛起黑沫,
魔气滋生的阴霾漫进记忆时,黄莺莺的呼吸忽然乱了。
看着小镇接连出现诡异死亡,看着范湃眉头紧锁地检查魔气轨迹,
她的心脏揪紧,指尖发凉:
“小心点”
范湃眉头紧锁的模样被黄莺莺看在眼里,
是她看了西世的、藏在温和下的冷硬。
黄莺莺的心猛地揪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他又要陷进纷争了,那双好不容易染上烟火气的眼睛,
又要变回从前的寒潭了。
可下一秒,一丝卑劣的期待却像毒菌般冒了出来:
乱起来才好,乱起来,离烟这朵温室里的花就护不住他了;
乱起来,也许这对鸳鸯就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范湃就能看清这狐狸精的真面目了!
她用力咬住舌尖,逼退这肮脏的念头,
舌尖的血腥味里,竟混着一丝隐秘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