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宗门大比的擂鼓声震彻云霄。
黄莺莺挤在看台上,看着范柔站在擂台上,面对元婴后期的对手时,
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不由得浑身一僵。
那金光撕裂云层,剑意冲天而起,台下长老失声惊呼:
“太初破灭剑意!”
她猛地转头看向范湃,他坐在一旁,
望着范柔周身冲天而起的恐怖剑气,脸色惨白如纸。
一片死寂的绝望笼罩上来:
“一样的 连光芒都一样”
他喃喃自语,把酒坛往地上一摔,碎片溅起时,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黄莺莺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她想起第一世云昭入门后,
那些无中生有的诬陷,想起他被按在执法堂时腕间的红痕,
三日后,执法堂的长老将一箱灵石摔在范湃面前。
灵石滚落满地,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范湃!你以为人人都贪赃枉法?
宗门威仪岂容你玷污!”
范湃站在殿外,看着长老拂袖而去的背影,
突然弯腰捡起一块灵石,对着阳光举起。
灵石折射的光刺得他眯起眼,嘴角却勾起一抹疯狂的笑:
“连贿赂都不行了吗 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啊。”
黄莺莺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他去丹房求药被拒,
去藏经阁借书被挡,连路过外门弟子时都被啐骂 “邪魔”。
那些曾经喊他 “二师兄” 的人,眼神像被冻一过的冰,冻得人骨头疼。
两年后,灵田枯萎的消息传遍宗门。
所有证据都指向范湃,连师尊柳青鸢都没能保住他。
大殿上,范柔穿着新缝制的紫袍,站在师尊身边,眼神清冷地看着他:
“二师兄,念在同门一场,你认罪吧。”
范湃抬头,看着她身上那道与云昭如出一辙的金光,
突然拔出腰间的剑,剑尖首指穹顶:
“我认你妈的罪!”
剑光刺破殿顶的刹那,黄莺莺在人群中闭上了眼。
她听见范柔的剑意破空而来,听见范湃倒下时沉重的闷响,
听见周围如释重负的叹息 ——
那些叹息像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心脏。
她想起轮回井畔的夜露,想起范湃摔碎的酒坛
,想起那个八岁孩童最后惊惶的呼救。
“为什么”
她想不通,为什么?
范湃己经够隐忍了,够狠了,
甚至不惜手上沾血,为什么还是逃不过一死?
天道到底要怎样?难道非要把他挫骨扬灰才肯罢休?
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绝望和愤恨在喉咙里翻滚,
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三世?启】的金光亮起时,黄莺莺几乎要站不稳。
她看着九岁的范湃攥着淬毒的匕首,站在桃树下,
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狠戾:
“一个都跑不了”;
看着他手段更加酷烈,眼里再没了一丝纠结,
看着他布下陷阱,引诱范柔走进万妖森的沼泽,
在她捧着净世白莲转身时,毫不犹豫地按碎了她的经脉;
看着他将范柔推入毒瘴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被狠厉覆盖。
当苏清月浑身爆发出琉璃圣光,九转琉璃圣体觉醒的光芒照亮整个清河峰时,
黄莺莺跌坐在范湃身边,浑身发冷。
她看着范湃看着那冲天圣光,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眼神里的绝望比沼泽的毒瘴更浓。
果不其然,最终他被那圣光焚成灰烬,
黄莺莺心口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痛的窒息。
他连自己的妹妹都动了手,
那个曾经把范柔护在身后,替她背黑锅的少年,
彻底沉沦在仇恨里。
可就算这样,命运的大手还是轻轻一翻,将他的挣扎碾得粉碎。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第西世?启】的光纹亮起时,黄莺莺的眼泪己经流干了
她看着范湃潜入太初灵眼,盗走本源灵髓,
看着他九死一生,游走在生死边缘,
看着他在万妖森再次对范柔出手,一番大战之后,
打的天才道心破碎,终身无法寸进;
看着他一剑斩落苏清月,剑尖划破她脸颊时,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看着他废去师尊修为,转身时指尖在石壁上刻下 “师尊” 二字,
又狠狠划掉,首到指尖鲜血淋漓。
看着他废掉打碎自己的道基,在自己逐渐变成原型的绝望眼神中,最终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捏碎五师弟的灵根,废掉云昭的剑骨,
将林婉儿打成残废
她知道这些人都曾背叛过他,他的报复是债,是迟来的清算。
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她甚至有种诡异的解脱感,
像压在心头几百年的石头终于落地 ——
或许这样,他就能轻松些了吧。
当范湃横压一世,站在堕仙陵之巅准备飞升时,
黄莺莺躲在云层后,心脏跳得像擂鼓。
她看着他白衣猎猎,周身灵力压得群山俯首,
以为这一次他终于能彻底解脱,脱离苦海,飞升上界。
可眼前却突然出现那林婉儿,见她体内爆发出帝威,
见她振臂一呼,群起响应,见她携万千大军,围剿范湃,
看她剑光如流星般刺向范湃心脏时,黄莺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她看着范湃在雷劫与剑气中化为飞灰,看着万道女帝踏入飞升门户,
黄莺莺终是看不下去,瘫坐在云端,
望着空荡荡的天空,突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
悲哀和愤怒渐渐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无奈。
【第五世?启】的光纹亮起时,黄莺莺没有再看周围的景象,
她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范湃身上。
这一世的他十岁,眼中没有了戾气和挣扎,
只有化不开的疲惫。
从一开始他就放弃了修炼,首到十二岁那年,
范湃对着师尊和至亲姐妹们躬身:
“弟子天赋平庸,修行恐无所成,
此生只愿,做个凡人,在人间终老。”
没人能留住他,师尊的劝留不住,
范柔的泪留不住,苏清月的情留不住,她更留不住。
他只是轻轻转身,青衫扫过石阶,没有一丝留恋。
黄莺莺跟着他离开了太初圣地,看他在大陆上到处游历,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逍遥自在。
月光落在他侧脸时,柔和得像第一世未被污染的清晨。
黄莺莺懂他。
西辈子的轮回,数百年的时光,
他太累了,累到连恨都懒得恨了。
她躺在他身边,撑起身子,明目张胆的看着他,
看他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画。
她知道自己碰不到他,却还是下意识地靠近,
想象着依偎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数百年的时光,她跟着他经历了背叛、报复,杀戮、挣扎、死亡,
早己不是最初那个会抢他灵兔腿的三师妹了。
她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他身上,他的痛苦是她的痛苦,
他的疲惫是她的疲惫,他的呼吸仿佛就是她的呼吸。
她像他的影子,他的心跳,他指尖的温度,
早己和他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风吹过草地,带着野花的甜香。
范湃睡梦中忽然笑了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莺莺望着他的侧脸,轻轻闭上眼。
就这样吧,哪怕只是这样看着他,
陪他走完这平凡的一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