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眼前耐心劝慰师尊的少年，眼眶发热。
若是 若是那时的范湃没变成后来的样子，是不是现在还能这样？
师尊不必对着他冷硬的背影叹气，他也不必用冷漠裹住自己，
大家还能像从前那样，围着暖炉分食灵果，连空气都暖融融的。
奇怪的是，眼前的景象却并未如黄莺莺记忆中的一样发展。
一月过去，范湃依然如自己记忆中一样，温暖的如同初春的阳光。
光影流转，林婉儿的拜师礼到了。
少女穿着素白道袍，跪在殿中叩首时耳尖泛红，
范湃站在前列，回礼时青衫轻晃，眼神干净得像是晨露。
黄莺莺此刻站在大殿中央踱来踱去，心中狐疑万分：
之前她虽然被范湃一句 “看见你这人妖就犯恶心” 刺得心头淌血，
赌气离宗，没能亲临现场，
但也听清月姐和柔儿传讯说起过，说范湃在拜师当场便眼神猥琐，
言语轻薄，惹得林婉儿气的发狂，师尊不得不出面调停才压下纷争，
结果没过两天他又明目张胆的偷窥师妹、偷人亵衣，
被拉到清河峰大殿公审，最终在师尊偏袒下领了一个月的思过崖禁闭，
结果一个月还没过去，等到自己相通回宗的时候，
就看加那六师妹变疯疯癫癫，竟昏了头去和师尊硬刚，
结果被暴打一顿，带去主峰请诸位太上诊断。
眼前这光景，和她听说的那些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至少也是南辕北辙。
“怎么回事？怎么会对不上呢？”
就在黄莺莺心中思索之际，眼前的景象己经悄然变动，
最终定格在范湃筑基的那日。
演武场荡过一圈波纹，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异象，
范湃就这么平平凡凡的突破了筑基，当然，
是下品筑基，未来怕是仙途渺茫。
饶是如此，师尊也为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典，
看着围在范湃周围，满脸喜悦的人们，
尤其是扛着三坛果酒，和范湃勾肩搭背，其乐融融的自己，
黄莺莺心中不由得闪过浓郁的悲伤————
若是，若是范湃还是以前的范湃，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像这样吧····
可惜，眼前这些怕只是幻境罢了，
黄莺莺此刻己是完全笃定：
许是自己不小心错碰了什么机关，这才引发了幻阵，
把自己困在了里面，天空飘着的那什么九世记忆之类的，
怕也只是幻境模拟出的假象罢了，谁知道呢，
以师尊他们的修为，布一个以假乱真的幻境大概也能做到···吧
话虽如此，黄莺莺却是平静下来：
既然暂时无法脱身，大不了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等到师尊从主峰归来，解开幻境，自己自然便能离开。
此时此刻，比起离开，
她倒是隐隐期待起来，期待这幻境之后又会虚构些什么情节，
期待这还没改变的范湃以后究竟是何种命运，也不知最后他会选择谁，
黄莺莺的心脏莫名跳动的更快，脸颊染上几分红晕————
也许自己是老了吧，居然宁愿沉湎于幻境的虚妄，也不愿外面接受血淋淋的现实。
筑基后的范湃仿佛被厄运盯上一般，命运开始急转首下：
藏经阁失窃，巡逻弟子指认他深夜徘徊；
药园灵参被啃，守园师弟举着他用过的驱虫粉哭诉。
范湃站在那里，徒劳的解释：
“寅时我在演武场”
“那是青面鼠的齿痕”，可没人信他。
执法堂的卷宗圈了又圈，外门弟子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过来，
他指尖的剑穗缠错了纹路，却还是没发脾气。
起初，黄莺莺看着范湃被众人误解排挤的狼狈样子，
心里竟掠过一丝可耻的快意：
活该，谁让他现在对自己那么绝情，那么冷漠，
张口闭口就是 “人妖”，恶心，吃点亏也是该的。
可看着范湃一次又次被诬陷、被误解，
看着周边那些亲人，包括自己在内，一次次的擅自失望，
看到他逐渐众叛亲离，陷入自证漩涡，
她的快意渐渐被不安取代，心一点点往下沉。
“不对这绝对不对！
不可能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看着幻境里的自己逐渐失望，最终别过脸，说 “可大家都这么说”，
看着苏清月眼中爱恋逐渐黯淡，低头道 “湃儿或许真的变了”，
看着范柔红着眼眶却不再为他辩解，心口像被巨石碾过。
这不是她认识的人！
苏清月藏在眼底的温柔，范柔攥在手心的关切，
师尊看向范湃时那藏不住的母爱，她都看在眼里十几年，
怎么会变成这般冷漠？
还有自己，那个总搂着范湃喊 “湃哥最厉害” 的黄莺莺，
怎么会对着他的背影说 “装什么假惺惺”？
黄莺莺连连后退，浑身发冷，
“假的这 都是假的！都是幻境！”
黄莺莺猛地嘶吼出声，小臂的鳞片在太阳下泛起银光，
“我们怎么会这么蠢？连证据都不查就定罪？
你们明明 明明那么疼他啊！
该死的幻境！这到底是哪个混蛋设计的？
让我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光影越发明灭不定，黄莺莺的指尖早己掐进掌心，
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虚空里，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幻境里的风雪根本不理会她的呐喊，眼前的景象像被无形的手扭曲着，
每一幕都往最刺心的方向发展 ——
七师弟云昭入门的画面骤然铺展，那少年眉眼怯怯地行礼，
佩剑却自发嗡鸣，一个刚入炼气的弟子，灵气波动竟比筑基期的范湃还盛。
从那天起，范湃的处境急转首下 ——
云昭丢了上品灵石，库房师兄说 “见二师兄来过”；
云昭佩剑生了锈，都有人窃窃私语 “定是二师兄嫉妒泼了锈水”。
范湃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执法堂的卷宗越堆越高，
连空气中的檀香都带着股沉甸甸的恶意。
幻境里的范湃解释得越来越少，只是清晨去药园时不再帮师弟翻土，
接过范柔递来的灵果时指尖不再相触，
黄莺莺递酒给他时，他只说 “还有事”。
而幻境里的自己，正把第一坛果酒塞给云昭，
笑说 “七师弟比某些人懂事多了”。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