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身着廉价武装的队伍,从远处的小路前经过,
大概有十来人,队形十分松散。
凯希问:“那些是什么人?”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耳畔传来一句冷硬的女声:
“大概,是雇佣兵。”
凯希知道什么是雇佣兵,硬要说起来,不誓骑士团,本质上也是个雇佣兵团,只不过他们不仅仅帮忙打仗罢了。
而且,凯希听贾尔说,他们很少直接参与战事。
但高原上没有雇佣兵团,因此无论是贝卡斯、雷吉伯爵或者乔德师傅,都没有跟凯希讲过太多关于佣兵的事情,所以他对这一职业不算太了解。
凯希继续问:“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村邑、渔港、庄园等等,一般没有坚实的城防,为了避免被强盗劫掠,当地的主人通常会在收获季前后雇佣一支佣兵团,驻扎在领地内,当然,佣兵们似乎也不总干些替人看门的活儿,”
女声不带任何情感的,冰冷地诉说着,
“雇佣兵团有需则往,故而频繁易主,如果仅仅留在一个地方,他们很可能长期找不到活儿干,导致没有钱养活自己,所以他们必须经常四处游荡。”
凯希轻轻颌首,这才转向说话之人。
这是个女佣,名叫哈莉特,好象只有十七岁,是这座葡萄庄园的主人,特意安排来照料凯希起居的。
哈莉特的声音中带着冰冷的气息,并非她对凯希有意见,只是她的音色本就是如此。
老实说,凯希觉得哈莉特的声音不算好听。
尽管评价女性的相貌并不礼貌,但哈莉特的长相的确不算特别好看。
当然,说她相貌普通却也不至于,算是上等偏下吧。
不过,哈莉特却长得非常高,属于凯希见过的女人里面,长得最高的了,甚至只比亨利矮半个脑袋。
因此每当望向哈莉特的脸的时候,凯希都需要微微抬起脑袋。
哈莉特似乎并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凯希从来没有见过哈莉特笑过一次。
就象现在,哈莉特神情严肃地站在凯希身旁。
那表情令凯希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位女佣不开心了?
他尝试从哈莉特的眼神中查找答案,但哈莉特马上注意到了,并将眉心锁紧。
凯希唯有急忙转回脑袋,再次面向窗外。
他现在所借住的这栋房子,乃是庄园的主人用于自己居住的宅邸。
这儿是顶楼所在的三层,视野比较良好,因此凯希才能看见远处道路上的情况。
主人给凯希提供的房间,看布置就能知道,这里原先是个书房。
亨利和西里尔要求,必须提供最好的房间给凯希居住。
而庄园的主人不愿意让出他们在二楼的卧室,因此在书房中添置了一张带有惟慢的大床,将书房改造了环境相对不错的临时卧室。
看得出来,这间书房一定是被庄园的主人精心装修布置过的。
地毯、挂毡、油画、盆栽、雕塑等,这些常见装饰品,都可在书房里看到。
甚至,还有来自远东大陆精美瓷器。
可见料想,庄园的主人定然为这间卧室砸了大价钱。
至于目的也显而易见,这名庄园主必定时常在书房里接见重要的客人,想要通过房间的各种奢华的装饰,来彰显自身的实力,借此在谈判中抬高自己话语的分量。
当然,和凯希在高林堡中的房间,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可与凯希四处漂泊以来,所居住的地方相比,这绝对算得上最豪华的套间了。
但凯希最想念的,还是两金币号的章鱼穴。
虽然那儿不及这里宽敞,床铺也不够柔软,但凯希喜欢那里。
因为睡在那里,每天晚上都可以跟亨利分享过去的经历,更重要的是,可以听到关于母亲的趣事。
噢,母亲—那位姐姐—
凯希拼命摇了摇脑袋,将这个念头抛诸脑海,他现在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他的目光通过玻璃窗,看见那条路上的佣兵团他们已经快走入小道前方的疏林,自那之后,也将从凯希的视野里消失。
这时,他看带到在队伍最前方的佣兵,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后面冲凯希的方向而立,
似乎在朝这边眺望。
尽管此刻他们相距非常遥远,在凯希的视野中,那个人比自己的指甲盖还小。
然而,凯希却仿佛感受到了像猎鹰一般的锐利注视。
刹那间,凯希感觉脊背发凉,并本能地向后疾速撤动脚步,从窗边退开。
直到撞到什么东西,令他摔倒在地。
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但凯希没有额外的心思去在意它。
那人注意到了我,凯希惊慌地想,他在尝试与我对视!
但也许,这只不过是凯希的错觉。
毕竟相隔这么遥远,那人真的能够发现躲在房间的里的凯希吗?
说不定,那人不过是在打量这栋建筑而已。
想到这里,凯希便从地上爬起,壮着胆子走向窗边。
他小心探出半个脑袋,发现那条路上已经空无一人。
凯希这才挺直全身站在窗前,仔细查找一番,却早已找不到那队佣兵的身影。
看来真的只是错觉凯希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撞到的,乃是一个立式瓷瓶。
然而此刻的瓷瓶,却已经变成一堆散落在地板上的瓷片。
凯希恍然想起那时听到的声音,原来就是瓷瓶破碎所发出的啊。
更让凯希在意的,是哈莉特对此的反应。
哈莉特正蹲在地上,一手捡起一块较大的瓷片,眼晴惊恐地望向它们,瞳孔颤栗不止?凯希感到奇怪,明明做错事的是我,哈莉特为何却要露出这样的反应?
就在他想要就此思考的时候,哈莉特忽然转过头,柳眉倒竖,瞪向凯希。
凯希不自觉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脚步,后背贴到了窗户上。
但凯希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忽然被两个人从外推开,将他的思绪打断。
凯希望向来人,乃是庄园的主人迪特里希老爷,以及他的老管家。
迪特里希大跨步直往里冲,质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凯希瞬间猜到,迪特里希一定是被方才的声音吸引来的。
可是凯希还没来得及解释,迪特里希就已经找到了犯罪现场。
凯希看到迪特里希的小眼睛,在看到瓷器残骸的一刹那,瞬间鼓成了一个大铃铛。
迪特里希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一片瓷器,激动地质问道:
“这、这!这什么情况!”
哈莉特急忙放下手中的瓷片,一边起身,一边摇头解释着:
“不是我,是——”
然而没有等她解释完,迪特里希已经追了上去,给了哈莉特一个耳光。
哈莉特捂住脸,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用另一只手指向凯希:
“是那位少爷弄碎的,不是我,我只是检查有没有修复的可能而已。”
凯希看到迪特里希的眉角向上翘起,佛然怒吼:
“还敢狡辩,竟然冤枉客人!”
说完,迪特里希将哈莉特揣倒在地,然后又跟上前,连续地踢哈莉特的肚子。
凯希见状,赶紧着急地跑上前去,张开双臂,挡在迪特里希的前方:
“不是她!是我弄碎的,你不要打她了,要打就打我吧!”
似乎是害怕踢中凯希,迪特里希停下了脚,皱眉摇头道:
“哦!小少爷,你真善良,但包庇下人是不对的,佣人比小偷卑鄙,他们会利用你的善良,来谋取一些蝇头小利。你瞧,她刚才还企图嫁祸给你。不必同情她,她做错了事,
就必须给她教训。”
“不行!”凯希大声喊道,“真的不是她,迪特里希老爷,我求求你,放过她吧!”
迪特里希的额头挤出皱纹,叹息了一声:
“唉——好吧,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我就不打她了。”
“谢谢你,迪——”
“”—但是,”
凯希刚开口,迪特里希却又马上话锋一转,
“惩罚却不能不罚!哈莉特,打碎的瓶子,必须由你进行赔偿,我将扣除你后续十周的薪水。你就感激我没有把你赶走吧,赶紧把房间的碎片收拾掉!”
没有给凯希任何反应的空间,迪特里希便带着管家走出了房间。
片刻后,凯希才回过神来,而哈莉特却仍然躺在地上喘息。
凯希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
哈莉特盯着凯希的手瞧了几秒,但却没有去拉,而是自己撑着地板,爬了起来。
然后取来扫帚和铲子,将碎片清扫干净。
看着哈莉特的背影,凯希非常自责,他鼓起勇气说道:
“对不起”
哈里特瞬间停住了动作,回头望了凯希一眼。
而凯希,也被那眼神吓退。
凯希感受到了,满满的恨意。
但尽管如此,哈莉特也一如既往地负责照料他。
亨利和西里尔似乎要求迪特里希,避免凯希的存在被外人知晓。
所以,自从来到这座庄园后,凯希甚至没被允许去葡萄园里逛逛,只能在宅邸内部活动。
可许多房间,又不是凯希这个外人能谁便出入的。
因此凯希活动的空间,也就只剩下了大厅、书房以及连通两者间的楼梯走廊了。
在行动受限的情况下,配备一个佣人代为行事,乃是非常必要的安排,所以哈莉特才一直守在凯希身边。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无聊,但没有关系,凯希不怕无聊。
亨利去救他的母亲了,只要能救下母亲,凯希什么都不怕。
凯希又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去想。
几天后的夜里,凯希照常同迪特里希及其家人,一起享用晚餐。
今晚的主菜是蓝龙虾肉,蒸熟的龙虾表面呈现如火焰般的橙红色。
肉质极其爽嫩,一口咬下,便能扯出如骨般洁白的纤维。
即使不进行任何额外调味,味道也足够鲜美。
但凯希喜欢抹一点黑海盐,能够给味蕾更多刺激。
“小少爷,”迪特里希忽然喊了凯希一句。
凯希放下食物,望向对方:
“迪特里希老爷,有什么事情吗?”
“你和西里尔到底是什么关系?”
凯希回答:“没有太大的关系,只不过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而已,对了,他教过我箭术,算是我的老师吧。”
迪特里希皱起眉:“如果仅是这层关系,他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地将你委托给我。还有陪他来的那人,我从未见过西里尔对什么人如此敬重,那人是谁?还有小少爷你也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特意隐瞒你的名字?”
听到这里,凯希怎能还不明白,迪特里希又在试探凯希的身份了。
但他已经与许多人打过交道,自然不可能被迪特里希就这样轻易地套出话来。
而且,他也从亨利那里,学会了一点让人闭嘴的话术:
“迪特里希老爷,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照顾,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但是,我要是告诉你了,万一改日西里尔他们问起,你有没有打探我的情况,我该如何回答呢?”
迪特里希闻言,立即生硬地笑了两声,说他才没有打探凯希的情况呢,话题就此作罢凯希猜得没错,迪特里希害怕亨利、西里尔他们。
这时,哈莉特端着酒壶,来给餐桌上的人倒酒,
在凯希来之前,这一直就是哈莉特的工作。
而迪特里希家的家庭晚宴,凯希从不缺席,因此迪特里希没有因为哈莉特需要照顾凯希,而将这个工作转交给其他人。
当她绕过迪特里希的夫人,走到凯希和迪特里希之间时,迪特里希在哈莉特的屁股上狠狠一抓。
哈莉特瞬间神经紧绷,向旁边连躲了好几步,方才惊魂未定地站住。
凯希看见哈莉特愤怒地望向迪特里希,而迪特里希却在愉悦偷笑。
迪特里希的夫人,则忽然将头埋低,紧紧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最终哈莉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咬着嘴唇,继续走上前来,替迪特里希将酒杯斟满。
然后快速绕到凯希另一侧,来给凯希倒酒。
看到这一幕,凯希有点同情哈莉特。
但他只是个寄人篱下、无家可归的倒楣鬼,他什么也帮不到哈莉特。
第二天下午,凯希趴在窗户上。
他又看到了一群雇佣兵,从那条小路经过,也不知是不是上次那支佣兵队伍。
一扭头,凯希看到有人正在葡萄园里,用剪刀给架子上的葡萄藤修修剪剪。
凯希小声嘀咕着:“那是在干什么”
“修枝。”
一声干脆而冰冷的回答,传入凯希的耳朵里。
凯希转过头,发现是哈莉特在他后方不远处,也望着葡萄园说。
他不禁笑了起来,自从那天,他害哈莉特替他背下了打碎瓷瓶的黑锅后,哈莉特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
但现在,她竟然主动解答了凯希的疑问。
难道她原谅我了?凯希开心地想,不她大概只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既然如此:“修枝?”
哈莉特异地将头扭向凯希,少顷后,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为凯希解释道:
“冬天葡萄藤会休眠,葡萄农会利用这段时间,抓紧给葡萄藤修枝,以挑选和确定来年结果的母枝与预备枝。当然夏季也会修枝,但是目的与此不同。”
凯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问:
“那是什么葡萄?”
哈莉特听闻,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搞得凯希甚至怀疑,提出这个问题的自己似乎不配为人一般。
但最终,哈莉特还是以鄙薄的语气替凯希说明: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金葡萄。如果有什么能够代表布卢瓦半岛,那必然是这儿的金葡萄了。
“金葡萄色泽亮如黄金,味道甜而不腻,口感爽脆弹牙,且核小似无,果肉丰盈,吃完后,口齿间完全残留一阵花香。
“若用来酿酒,便是那遐迩闻名布卢瓦金葡萄酒。金葡萄酒如黄宝石般剔透,果酒香气交融,入口果味浓郁,并能尝出带有淡淡的甜奶酪味,且馀味悠长。”
听着哈莉特神情自豪地讲起这么一大串,令凯希不免有些惊讶,原来哈莉特的口齿如此流利。
凯希不禁问:“你很喜欢这儿的金葡萄吗?”
哈莉特随之一愣,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但面对凯希的问题,哈莉特沉默了许久,方才点头:
“恩。”
“为什么?”
“我父亲曾经就是一个葡萄农。”
“曾经?”
凯希注意到哈莉特话语中的细节。
然而哈莉特却忽然深抽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清扫工作:
“没什么。”
凯希望着哈莉特的背影,他想起上次的事情,自己还没有被哈莉特正式原谅。
于是紧了紧拳头,并在心中连续给自己鼓劲,这才说出口:
“那个,哈莉特,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哈莉特的动作停了一瞬,但很快又继续干活。
期间,凯希听到她非常微弱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何必假悍悍冒充好人—
凯希皱起眉,他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但——
他向前迈出一步:“我不是假悍悍的,我是真心想想你道歉。”
哈莉特回过头,脸色变得苍白:
“你、你听到了?”
“我听到了,但不用担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凯希说,“我只是想跟你道歉,我并不想害你替我受罚。”
“你把我当傻子吗!”
高高的哈莉特,忽然放大嗓门。
凯希见状,不解地盯着哈莉特。
“事到如今,还有必要将那场戏继续下去吗?”哈莉特问。
“戏?”凯希困惑皱眉。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哈莉特压着声音咆哮道,“老爷其实一眼就发现那瓶子是你打碎的,可是,他不可能惩罚你,你也必定不想对老爷心怀亏欠。
“因此,你们两个马上心照不宣地,演出一段客人想要包庇下人而选择顶下罪责,然后主人将之拆穿并惩罚下人的戏码。
“这样一来,老爷损失由我承担,你逃避了过失,只有我,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却白白挨了一顿打,而且后续两个半月的工钱也没有了!”
哈莉特怒目如电的气势,将凯希吓到了,但他立刻注意到哈莉特眼中的泪光,他明白,哈莉特一定感觉非常委屈。
可凯希同样委屈,他的确未曾想过演什么戏:
“可我真的没有!”
“别骗人了!虽然你似乎不是老爷的亲戚,但瞧你穿的这身衣服,你肯定不普通人家的儿子,你肯定也跟老爷的子嗣一样,从小就被指导如何压榨他人吧!
凯希听到哈莉特说完这番话,明白眼下这种情况,无论再怎么解释,哈莉特都不会相信的了。
甚至,可能会越描越黑。
凯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深深地低下头颅:
“对不起,哈莉特,对不起”
哈莉特的声音,变得比以往更加冰冷:
“收起你的道歉吧,我尊敬的小少爷,我不值得你低头,更用不着你可怜。”
凯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锁着眉心,静静地看哈莉特在房间里忙活。
不知为何,凯希忽然觉得好累。
可就在这时,他发觉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凯希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从情绪中走出,再次来到窗边。
从窗外望去,他发现,一大群人正手持农具,从远处往这边靠。
那些人是葡萄农,但距离尚远,楼下的动静绝不是那些人弄出的。
凯希回过身,发现哈莉特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说明她同样注意到了不到劲。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但都没有说话。
凯希推开门,走出房间,哈莉特也跟上。
两人下到二楼,发现动静是从这一层传来的。
迪特里希老爷及儿子们的卧室,就分布在这一层。
凯希在二楼的走廊里前进几步,方才确定,骚动来自迪特里希的房间。
门没有关,凯希站在门口,便得以窥见房间内的情形。
然而,面前的景象,却令凯希不寒而栗迪特里希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四周的地板上,满是胡乱溅落的血迹。
迪特里希,被人谋杀了!
凯希听到了“沙沙”声,应该是身后的哈莉特,因恐惧而向后挪动脚步发出的声音。
但这种场面凯希已经见过许多次了,虽然不能说他不害怕,但他能克制住。
他走进房间内,却看到了更令他惊讶的一幕。
床头所倚靠的墙壁上,被人雕刻出了一个图案。
那个图案,乃是方块状的!
凯希猛然想起了,不久前他跟随贾尔所追寻的案件。
又是方块符号?
难道说,还是那个小丫头的手笔?
亦或者,这是另一起模仿作案?
凯希注意到,这次的方块图案,和前三次的有所不同。
因此凯希猜测,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此刻房间内乱作一团,迪特里希的夫人趴在床边悲戚哭喊,老管家在边上安慰。
两个小儿子被惊讶和恐惧冲昏了头脑,一个坐在地板上,一个直愣愣地站着,却都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唯独大儿子在房间内步,不知在想些什么。
凯希替迪特里希及其家人感到悲伤,而他只是个外人,不该轻易插手这件事。
但迪特里希一死,他的安全将无法得到保障。
而他正好也掌握了一点线索,所以他想要问清楚情况。
以便能尽快了解现状,更好地说服迪特里希的大儿子,遵守迪特里希生前与西里尔之间的约定,继续收留凯希并保证凯希的安全。
可没等凯希开口,突然乌决决一大群人,闯入了这间卧室。
这些人,正是刚才靠近宅邸的葡萄农们。
一个高壮的中年大汉,径直走向床边,盯着迪特里希尸体瞧了一阵。
随后咧嘴一笑,转身高举右手,宣布道:
“迪特里希真的死了!”
顿时,人群中涌起激烈的欢呼声。
似乎这些葡萄农,早就开始祈盼迪特里希暴毙。
迪特里希大儿子见状,顿时暴跳如雷,怒吼道:
“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反了吗,我的父亲刚死,你们却——””
没等他把话讲完,一根草叉,从正面刺穿了他的胸膛。
随着草叉被从他的身体中拔出,他也随即软了下去。
“啊!!”
迪特里希的夫人,看见儿子倒地,发了疯似的,连滚带爬地奔向儿子。
最后也只能抱着儿子的尸体,无助地哭豪着。
看着连续突变的局势,凯希已经彻底混乱了。
他的庇护者,和庇护者的继承人,接连倒下,那么还有谁能来确保他的安危呢?
之前带头闯入房间的高壮大汉,显然是这群人的领导者,他马上下令道:
“迪特里希的种跟女人都先关起来,至于怎么处理他们,我们商量着来办。”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葡萄农走向迪特里希的家属们。
而就在这时,那个大汉忽然将头面向凯希:
“至于你,小子,你是什么人?你跟迪特里希是什么关系。”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这些人将迪特里希视为敌人,因此凯希用仅存不多的镇定讲,
“但我和迪特里希不是亲戚。”
“我们要如何相信你?”大汉问。
凯希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就无法证明自己和迪特里希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但如果,连迪特里希也不知道凯希是谁,不正证明,凯希和他没有关系吗?
而哈莉特一直相伴凯希左右,她清楚迪特里希不认识凯希,只要她愿意作证想到这里,凯希立刻朝哈莉特投去期待的眼神。
然而,他却看到哈莉特在笑。
要是凯希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哈莉特的笑容·
哈莉特的嘴角微微上勾,双眼眯起,下巴则轻轻翘高,目光冷冽如燧石,静静地望向凯希。
凯希情不自禁地缩起脖子和肩膀,仿佛他成了高原上的公羊,而哈莉特—
宛若一匹盯上了猎物的,嗜血而饥从的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