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股磅礴厚重的气势,如同奔腾不息的大江大河,从门外席卷而来。
它与李玄风那锋锐无匹的剑意,在宴会厅的正中央,赫然相撞。
桌案上的杯盘碗盏,在这无形的碰撞之下,嗡嗡作响。
那些身家巨万,平日里在广陵县说一不二的乡绅富户们,在这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的气势的冲刷之下,一个个面如死灰,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们的额角潺潺流下。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一件被他们刻意忽略了许久的事情。
那个新上任的典史……
他,也是修真者啊。
他们下意识地循着那股厚重气势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官服,身姿挺拔的少年,正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身湖蓝色骑装,气质清冷,面容绝美的女子。
他步伐沉稳,眼神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
他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玄风抬起了他的眸子。
他的目光越过了在场所有人,落在了那个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之上。
“陆大人,你好大的架子。”
“本仙师在此宴请全城,大家都到了,你竟是最后一个到。”
陆青言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敲打之意,径直走到了主桌客位的空位前,停下了脚步。
对着主位上的李玄风遥遥地拱了拱手,声音清朗。
“李公子说笑了。”
“本官身为广陵典史,辅佐县尊,刚刚还在处理河堤工程的相关公务,来得晚了些,还望李公子,与在座的诸位乡亲,海函一二。”
李玄风大笑了两声,斜乜了一眼正擦着额头冷汗的钱炳坤,然后说道:“有陆典史这样的好官,真是广陵之福。”
“既如此的话,陆典史,请坐。”
李玄风伸手指向了陆青言站定的空位。
陆青言也不客气,安然坐下,苏婉清则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李玄风对着身旁一名侍立的李府侍从,使了一个眼色。
那侍从立刻心领神会,端起一个早已备好的白玉酒壶,走到了陆青言的面前,恭躬敬敬地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那酒液清澈如水,散发着一股酒香。
“陆典史。”那侍从躬着身子,声音谦卑,“我家少爷知道您公务繁忙,特意为您备下了这杯百花酿,为您接风洗尘。”
他将那杯斟满了的酒,双手捧着,递到了陆青言的面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正戏来了。
这杯酒,喝,还是不喝,其意义重大无比。
若是喝了,那便意味着他陆青言,在这位李家的仙师面前,服了软,低了头。
若是不喝……
陆青言看着眼前这杯清澈的酒液,笑了。
他没有去接那杯酒,目光遥遥地指向了正注视着自己的李玄风的身上。
“多谢李公子美意。”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只是不巧。”
“《大夏律》第一百零八条,有明确规定:凡朝廷命官,于公务期间,不得饮酒,违者,轻则罚俸,重则罢官。”
他看着李玄风,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清河大堤正在修建,本官是一日不敢放松,这杯酒,实在是不便饮用。”
“还望李公子,海函。”
“哦?”
李玄风拉长了声音,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陆青言进门开始,就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的钱炳坤身上。
“钱县令。”
李玄风的声音很和煦,象是在请教一个问题。
“本座离家多年,久居山野,对我大夏的这些凡俗律法,倒是不太熟悉。”
“不知,可真有此等规矩?”
“唰——!”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打在了钱炳坤的身上。
钱炳坤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那张本就肥硕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浑身上下没有一个不在冒着冷汗。
他想死。
他现在真的想死。
他知道,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了。
说“有”?
那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地站到了陆青言那边,打了李玄风的脸。
以这位未来仙师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日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可若是说“没有”?
那更是找死。
当着一个精通《大夏律》的典史的面,歪曲朝廷法度。
这罪名,足以成为对方日后攻击自己的把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看着钱炳坤那副废物到了极点的模样,李玄风心中那最后的一丝耐心,也终于被消磨殆尽。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废物。”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随即。
“砰!!!”
一声巨响。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张由整块硬木打造而成的巨大圆桌,在他这一拍之下,轰然炸裂,四分五裂。
桌上的杯盘碗盏,山珍海味,瞬间化为了一地的狼借与齑粉。
一股强大到了令人窒息的灵压,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
整个宴会厅的温度,骤然下降。
那些离得近的凡俗乡绅当场就瘫软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陆青言!”
李玄风的眼睛再无半分的戏谑与玩味,只剩下一片滔天杀意。
“你当真以为,凭你那点微末的道行,和你身上那张狗屁的官皮。”
“就敢在本座面前放肆吗?!”
图穷,匕见。
面对那如同山岳般镇压而来的可怕威压,站在陆青言身后的苏婉清脸色瞬间一白。
她下意识地便想后退,但一道坚实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陆青言。
“嗡……”
一声只有陆青言他自己才能听到的低沉嗡鸣,从他的体内响起。
那枚早已与他神魂相连的【天命官印】,自行运转起来。
一股堂皇浩大的气势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将李玄风的灵压尽数抵消在外。
他看着彻底暴怒的李玄风,脸上表情淡然。
“李玄风,收起你那套仙师的做派吧。”
“这里是广陵县,是大夏王朝的疆土,不是你青云剑宗的山门。”
“你要跟我斗,可以。”
“你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禁若寒蝉,早已吓破了胆的乡绅富户。
“我只提醒你一句。”
“今日在此之人,皆为人证。”
“你若动手,便是公然袭杀朝廷命官,与我大夏王朝公然为敌。”
“到时候,就算你的师傅是那丹堂的长老。”
“就算你是未来的筑基仙师。”
他看着李玄风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也未必,担得起这个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