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阳收到消息的当天,便召集了科学院、军方与百工司共同召开会议。
“风鸟”的残骸静静躺在会议桌中央。旁边是飞那份写满狂热构想与精密计算的手稿。
“各位。”
胜阳的目光扫过众人。
他们是这个王国最聪明的,也是最有力量的大脑。
“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个奇迹。”
首席科学家算用颤斗的手抚摸着断裂的木制旋翼,如同抚摸一件神圣的艺术品。
“先生用最简陋的材料完成了反抗重力的壮举,他证明了理论的可性。”
“—个昂贵的玩具。”
百工司负责蒸汽电单车量产的老总工却不以为然地摇头。
“首领,恕我直言。这东西结构脆弱动力低下,操控性几乎为零。它摔下来比飞起来的时间还长。耗费的钢铁与蒸汽机以打造门重炮。”
“我不认为它有任何实战价值。”
他的话代表了许多务实派工程师的想法。会议室内争论激烈,直到胜阳缓缓站起身。
“你们说的都对。”
“它现在的确是个玩具。但枪诞生之初,也曾被骑士嘲笑为缓慢的烧棍。蒸汽机诞生之初,也被认为是只能抽水的铁疙瘩。任何划时代的武器,在它露出獠牙之前,看起来都象玩具。”
他到窗边,望着蔚蓝的天空。“我们的敌人在地面。但我们的未来在天空。”
“我宣布。”
“成王国航空与动力研究院’,代号天翼’。飞先生担任首席设计师,算大人负责理论支持。王国资源将向他们适当倾斜。”
“我不奢求一年内造出能打仗的飞机。我只要你们在十年内,为王国创建起一支能飞越山脉跨过海洋的钢铁雄鹰!“
在图灵新城以西,一片群山环绕的盆地被军方列为高等级禁区。一座崭新且更为先进的“天翼研究院”在短短半年内拔地而起。
伤愈的飞与他那支由全王国顶尖天才组成的团队,在这里开始了追逐天空的伟大征程0
他们面临的困难远超想象。
蒸汽机太过沉重,单纯减重只会牺牲功率。
木材与帆布太过脆弱,在高速气流中极易解体。
一场由须求驱动的基础材料科学革命,被强行开启。
化学学院的学者们尝试从黏稠的黑色地底油中提炼更轻便易燃的液体燃料。
物理学院的工程师们则研究如何将化学能直接转化为机械能,而不是通过笨重的蒸汽o
材料学的专家们偶然发现,将轻盈的白色金属铝与铜镁混合,可以得到强度惊人却比钢铁更轻的全新合金。
他们在一次次的失败与坠毁中积累着宝贵的数据。
天空之路道阻且长,但王国的脚步坚定有力。
在王国后方为了天空梦想而奋力拼搏时,沙漠前线的战争已经变成了一种血腥而单调的日常。
赤沙王国在最初几次惨败后彻底学乖了。
他们不再进行大规模的自杀式正面冲锋。他们的指挥官似乎也从血的教训中,摸索出一套应对白洛火力优势的全新战术:游击,渗透与无休止的骚扰。
一个由五百名赤沙精锐组成的“掘进军团”,耗时个月,在白洛“沙盾要塞”防区之下,挖掘出蛛网般复杂的深层地道网络。
他们像地鼠般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所有震动感应器。
在一个无月之夜,他们从要塞内部一座弹药库的下方破土而出。
战斗瞬间爆发。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的后勤兵,而是一个排早已等侯多日的王国重装掷弹兵。
“为了王国!”伴随着指挥官一声怒吼,数十枚新式手雷被扔进狭窄的地道入口。剧烈的爆炸引发了弹药库的殉爆,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
五百名赤沙最勇敢的士兵,连同他们一个月的努力,一同被埋葬在他们亲手挖掘的坟墓之中。
这是一场胜利,但白洛也付出了代价。
弹药库被毁,三名掷弹兵在爆炸中牺牲。
而在另一片战区,一支白洛巡逻队在追击小股赤沙骚扰部队时过于深入,闯入了一片被称为“蝎巢”的流沙局域。
数以百计带有剧毒尾针的幼年沙蝎从流沙下蜂拥而出。巡逻队在付出了七死三伤的代价后,才在后援部队掩护下艰难撤回。
小规模的战斗互有胜负。
但从整体战损交换比来看,天平依旧牢牢掌握在白洛王国手中。
赤沙王国每阵亡一百名士兵,白洛或许才会损失一人。
这场战争对赤沙而言是赌上国运的殊死搏斗,对白洛而言则更象一场高成本的实弹演习。
它在用一个强大王国的血肉,喂养自己日益饥渴的战争机器。
王国的战争机器在前方吞噬着敌人,而在后方,另一台更为精密庞大的“行政”机器,则在雪的掌控下,有条不紊地推动着整个王国前进。
雪已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实习行政官。法比安的离去让她顺理成章地接过了“首辅”的重担。她成为了这个庞大王国仅次于胜阳的第二号人物。
她的办公室设在胜阳隔壁。但与胜阳那充满军事风格的简洁不同,雪的办公室更象一个巨大的数据处理中心。墙壁上挂满了王国的财政报表、人口流动图与工业产值曲线。数十名顶尖文员在这里日夜工作,将王国海量的信息汇总分析,变成一份份简洁直观的报告呈现在雪的面前。
雪用一种近乎机器的精准处理着这些信息并做出最优决策。
“西望城第三季度铁矿产出低于计划百分之五。通知总督彻查,若是运力问题,立刻从东海舰队调拨两艘运输船。“
“北境郡县公民夜校入学率低于王国平均水准。通知文教司增派百名教师。同时颁布新法令,所有适龄却不入学的家庭,其下一年土地补贴减半。“
她的每一道命令都精准高效,不带任何感情。
在她的治理下,整个王国如同一座上了发条的精密时钟,高速而稳定地运转着。
然而这朵绽放在权力巅峰的冰冷铁血蔷薇,也引来了无数的凯觎与嫉妒,尤其是来自她自己“同胞”的。
一支由数十名赤金部落长老与富商组成的代表团,从北方草原长途跋涉来到首都。他们没有通过官方渠道,而是以“探亲”的名义直接找上雪的官邸。
“雪!您是我们所有赤的骄傲!”
为首的长老见到雪的瞬间便老泪纵横。他们带来了草原的名贵皮毛与肥壮牛羊。
他们在酒宴上不断回忆着草原上的共同记忆,试图用“血脉”与“乡情”拉近与这位王国新贵的距离。
酒过三巡,他们终于图穷匕见。
“雪大人,您看我们赤金子弟为王国放牧守边劳苦功高。但在王国大考’中毕竟不如那些城里长大的孩子——”
“我们希望您能向首领提议,为我们赤金子弟争取一些特殊的倾斜名额。”
“还有西进运动,我们希望能获得新大陆草原贸易的独家经营权——”
雪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他们说完,她才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
“各位长老。”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在白洛王国,没有赤金,没有珊瑚人,也没有矮棉人。只有白洛公民。”
“你们想要的特权,王国给不了。因为那违背了王国建的根本基—公平。”
“至于乡情—”她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小丑。“我的家乡是白洛。我的同胞是王国一百万遵守法典努力工作的每一个公民。各位请回吧。王国的法律不容交易。”
赤金代表团在羞辱与愤怒中离开了首都。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特权,于是便选择了最卑劣的报复。
一场针对雪的恶毒谣言,开始在王国的北方悄然流传。
“那个女人忘本了!当了南方的官就看不起我们这些草原上的穷亲戚!“
“我听说她能坐上那个位置根本不是靠考试!而是靠——”
谣言被编造得有鼻子有眼,充满了各种不堪入目的细节。
它们像病毒一样从北方的牧场迅速蔓延到南方的工厂,甚至传到了前线的军营之中。
一时间关于这位王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首辅的各种猜测与非议甚嚣尘上。
影将一份厚厚的记录着所有谣言来源与传播路径的情报放在了胜阳面前。
“首领。”影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温度。“我已经锁定了所有内核造谣者。只需要您句话,今晚过后,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任何关于雪大人的流蜚语。“
胜阳没有看那份情报,只是望着窗外正在拔地而起的大图书馆。。“不。这是她的战争。让她自己去打。”
影有些意外。“可是首领—这会动摇您的统治根基,也会影响王国未来的权力交接。”
“—个连几句流言都无法处理的继承人,不配继承我的王国。”
胜阳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如同打磨刀锋般的锐利光芒。
“权力从来都不是靠恩赐,而是靠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这是我给她的最后考验。”
影沉默了。
他微微鞠躬,退出了房间。
雪很快便感受到了这场风暴的压力。
一些原本毕恭毕敬的下属开始在背地里阳奉阴违。
一些元老派旧臣则在议事会上借题发挥,公开质疑她的能力与资历。
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然而她没有向胜阳求助,也没有动用镜司的力量。
她选择了最光明正大也最无可辩驳的方式来回击。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命令王国新闻总署,将她与赤金代表团会面的所有谈话记录一字不差地刊登在最新一期的《王国日报》头版头条,将所有交易与不堪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做的第二件事,是向全王国所有公民公开了自己过去十年的所有财政与财产记录。
从她担任实习行政官的第一天起,领到的每一分薪水,获得的每一寸土地,都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她做的第三件事是亲自前往北境。
但她去的不是那些散播谣言的部落,而是深入到最偏远最贫困的牧区。
她带着王国的工程师为那里修建了第一座风力发电站。
她带着王国的医师为那里的孩子接种了第一批预防瘟疫的疫苗。
她没有说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她只是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她心中的“同胞”到底是谁。
当北境的牧民第一次在夜晚点亮明亮的电灯,当他们的孩子第一次不再因为一场简单的伤寒而夭折。
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那些曾经散播谣言的长老与富商,成了整个草原最被唾弃的人。
雪赢得了她的战争。
用秩序,用透明,用实实在在的无可辩驳的功绩。
胜阳看着从北境传回的那份关于“雪大人事迹”的民众请愿书,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