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
老师走出教室的瞬间,路明非咚地一下倒在桌子上,两眼无光。
事实证明,鲁迅他老人家说得确实很对。
单让路明非天天放学后去参加特训,他有时候可能还有些不乐意;
但和期末复习什么的比起来,那他还是更想选择去特训。
毕竟打靶拆枪什么的,他路某人好象确实有点那么个天赋在的。
只要稍微投入一点时间精力,就能看见明显的回报。
更别说他还点燃了精神之火,正反馈直接拉满。
但,复习就不太一样了。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就算他是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将来要和想要毁灭人类的巨龙决战,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但——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怎么能这么难啊……”
路明非哀嚎,力竭倒在了桌子上。
他没急着跑去找饭吃,因为今天和楚子航约好一起吃饭。
但初三放学总是要迟那么一点,楚子航也提前说好让路明非在教室等他就好。
于是路明非难得在这个点依旧留在教室里。
周围闹哄哄的,留在教室里的人似乎也不少,但路明非把脑袋蒙了起来,嘈杂的声音便象隔了一层罩子,变得有些朦胧。
他其实不太想听那些嘈杂的议论声,可似乎是因为点燃了精神之火的缘故,他今天的听觉格外伶敏,倒象是声音自己往他耳朵里钻了。
“听说了吗?昨天那场篮球赛。”
“我昨天有事,没看成,不过有楚师兄在,肯定拿下了吧。”
“那是自然!不过,昨天还有一件事,有些搞笑。”
说话的人特意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殊不知他的压低声音在如今的路明非听来简直象是掩耳盗铃。
“路明非也上去打了!”
“路…路明非?!我们班那个?”
“对啊!他还进了几颗球呢,不过,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段好笑。”
“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细碎的交谈声、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甚至隔壁班拖动椅子的摩擦声,都在刺激着路明非的神经。
过于伶敏的听觉让他有些烦躁。
要放在以前,他不去辩解两句,也会竖起耳朵听那些和自己有关的话题,深怕错过什么。
但现在,他只觉得无所谓。
被当成小丑供人取乐已是常态,人家嘴你两句又怎么啦,真起了冲突叫了家长还是自己吃亏。
毕竟看家长会就知道了嘛。
人家背后有爹娘撑腰,自己身后就一堵空荡荡的白墙。
路明非只是默默听着那群其实不太熟的同学的议论,心底泛起了一种乏味的情绪。
好没意思。
比起枪械、龙族、炼金术这些来自真实世界的东西,这群同龄人讨论的话题还真是……
无聊啊。
“路明非,听说你昨天上场打比赛啦?”
柔和的声音在路明非上方响起,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路明非抬起眼皮,是柳淼淼。
这钢琴小美女又想干啥?
但人来都来了,也不好不给面子,路明非撑起身子,压得课桌发出牙酸的哀鸣。
“啊,嗯。”
平淡到近乎有些敷衍的语气,连路明非自己都有些惊奇,柳淼淼更是被这反应搞得愣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扭捏地说。
“其实我想问问,听说你和楚子航师兄一起组建了一个社团?”
仕兰中学自诩贵族学校,自然支持学生的所谓全面发展,各种社团百花齐放,不过大多数都是学生自发组织,拿不到学校资金上的支持。
至于柳淼淼口中的那个社团,其实本来是路明非扯谎时随口编出来的。
但和楚子航讲过一次这事以后,第二天楚子航就拿来了一张入社申请表让他填。
这家伙真搞了个机械社出来!还从学校那里拿到了一间空教室的钥匙!
路明非问过理由,楚子航只是以他惯常的面瘫表情淡淡说。
“在学校里有一个据点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我们谈论龙族相关的话题时不用担心泄露秘密。”
“而且,那个谎言被拆穿的话,你会很麻烦吧,与其日后用无数个谎言再去弥补,不如直接弄假成真。”
“只是申请一个空教室而已,老师们也不会太在意的。”
于是机械社应运而生。
至于钢琴小美女跑来问这件事,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热爱机械,拳拳真心难以抵挡吧。
醉翁之意,怕不还是冲着师兄去的。
路明非挠了挠头。
“有倒是有……不过我只是被抓过去当苦力的牛马啊。”
“你要是真感兴趣,要不下午放学的时候去找找师兄?”
骗你的,去也只会被拒绝。
谁让你不够龙呢?
“这样啊……”
柳淼淼的话语里多少有些失望。
看她这反应,路明非反而松了口气。
还好,皮球踢出去了。
以师兄的建模和性格,处理掉柳淼淼这颗小皮球自然是得心应手。
但让他路明非来,那就不是踢皮球了。
是他妈的拆弹专家啊。
无论如何,能应付过去就是好的。
路明非都以为自己能平平稳稳等到楚子航来了,却又听见一声陌生的冷哼。
“没看出来啊,路明非,这么能摆谱?”
“真以为和楚子航搭上关系了,自己就高人一等了?”
路明非动作一顿,瞥了说话这人一眼,又懒洋洋地趴下了。
不太熟的同班同学,叫什么来着?忘了。
不过他也听过这人的故事。
这家伙也是打球的,曾经自诩市内无敌,就是奔着市队去的。
结果在那里,他遭了楚子航。
下场可想而知。
即使那时的楚子航龙血尚未觉醒,也依旧能把这家伙当陀螺抽,主打的就是一个轻松写意。
没想到现在还找上他路明非了。
只听说过爱屋及乌的,没听说过恨屋及乌的啊。
路明非在心底嘟囔,只想冷处理,让这人觉得没意思之后自己走掉。
可他没想到,这种有些冷淡的反应反而踩到了对面的尾巴。
那人脸色涨红起来,一脚踢在路明非的课桌桌腿上。
“装什么装!真以为自己是楚子航了?你就是当了条狗!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这一脚下去,课桌、连带着压在课桌上的路明非,都纹丝不动。
仿佛那里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不动的山。
看路明非还没反应,他更是怒火中烧,冷笑一声,决定去戳这个衰仔最痛的软肋。
“也是,毕竟你没爹妈管,好不容易攀上个高枝,肯定得摇尾巴摇得勤快点。”
教室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
“咔”的一声,格外刺耳。
路明非缓缓撑着桌子,不紧不慢,象一座山站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这个气急败坏的家伙,眼瞳里有莫名的光流转。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你在狗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