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狗叫些什么？”
窗外依旧喧嚣，带着午休时分特有的欢腾，广播站放起周杰伦的新歌，还有蝉鸣声声入耳。
可教室里却却死一般寂静，象是有班主任在后门探头。
在在这份死寂的衬托下，路明非那轻飘飘的回应反而更显得掷地有声。
奇怪，这种粗俗的骂街，好象不该是由他这个人来说出口的。
不是说他路明非多有教养多讲文明，只是这种带着点匪气的骂娘和衰仔确实有些搭不起来
衰仔嘛，就该是连脸被人一脚踩进了泥地里都还会赔着笑脸的家伙。
怎么可以放这种狠话，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的呢？
但。
还挺爽的不是？
“你……”
呛声那人其实长得牛高马大，同样的年纪比路明非高出了一个脑袋，不然也不会跑去打篮球。
心理学上讲仰视对手会让自己的心理处于弱势，而俯视对手则恰恰相反，而且和他比起来，路明非瘦得象是根被晒干的豆芽菜，仿佛一拳就能撂倒。
明明占据了心理优势和体格优势，明明本来就是看这个攀上楚子航，昨天又出了风头的小子不爽，故意来挑事的。
可他真和那个眼角有些下垂，看起来简直象刚睡醒的衰仔对上视线时……
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更没有讨好，他只看到了一片略感无趣的漠然。
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打量着地上的蝼蚁。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另一张课桌上。
“哐当”一声，格外响亮。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体育生脸色涨红起来，象是一片猪肝。
自己，竟然被这家伙吓到了？
被那个总是唯唯诺诺、露出一副讨好笑容、没用也没人要的路明非？
在这么多人面前？
见他反应这么大，路明非反而歪了歪头。
“你抖什么？低血糖了？”
他确实没打算做什么，虽然眼前这人挺烦的。
还是那句话，在知道真实的世界有多么瑰丽而危险之后，这些事实在是……
太无聊了。
就好比你是黄裳、张三丰、独孤求败那个级别的绝世高手，养精蓄锐之后要去华山之巅来一场旷古绝今的冠世一战。
结果走到华山脚底一个小罗啰在那里大放厥词，说什么五绝八绝的，他一手镇压。
心底也只会觉得好笑吧。
“路明非！你他妈……”
体育生终于反应过来了，那种被轻视的羞耻感冲昏了头脑，怒火攻心。
尤其是那种平等地蔑视着所有人的感觉，更是在他的伤疤上撒着盐葱孜然胡椒粉……那简直象是和楚子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傲慢！
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天的场景，他无力瘫在篮球场的地板上，篮球砸在地上，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象他心底的希望一样。
而粉碎了他的希望与梦想的那家伙，也是象这样站在那里，淡淡开口。
“你还好吧？”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输给楚子航也就算了，凭什么自己要输给眼前这家伙！他哪一点比自己强了！
他怒吼着，想借此掩饰自己的胆怯，大步冲上去，想要揪住路明非的衣领，给这臭小子一点教训！
拳头逐渐在路明非的瞳孔里放大，不知为何，路明非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快意的想法。
要不，把他的指骨捏碎吧？
那样的骨裂声，和之后的惨叫，似乎还挺让人……
心旷神怡的。
路明非缓缓抬手。
“等一下！”
“等等！”
两声娇喝从不同的方向响起，但她们终究离路明非太远，而路明非自以为的“缓缓”，在他人眼里却快出了一道残影。
体育生的拳头落入了一张手掌里，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路明非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微微一怔，眼底的金光象是捉迷藏般一闪而逝。
“师兄？”
楚子航点了点头，甩开了体育生的手，教室里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发出低声的嘈杂。
“没事吧？”
楚子航扭头，问路明非，路明非摇了摇头。
“那就好。”
他转回来，盯着眼前那体育生的眼睛。
“收回你之前那句话，再向我的朋友道歉。”
楚子航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带着浓厚的杀气而来，一言不合就会把惹事的体育生大卸八块，也许杀胚这种东西是天生的，不太需要后天的学习。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了拉，回过头，夏弥的那双大眼睛凑得很近，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路明非下意识皱了皱眉。
真奇怪，夏弥这么好看的美少女，平日里和他靠得这么近，不说直接犯花痴，心跳加速肯定是跑不了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次见面，他心底总是觉得不太得劲。
尤其以今天的不得劲最甚。
他摇摇头，一并将那种古怪感摇掉。
“又没打起来，师兄来得很及时。”
“我就知道你没事啦。”，夏弥吐了吐舌头，又压低声音，“要是楚师兄再来迟一点，有事的就是那家伙了吧？”
一旁的柳淼淼眼底还有些茫然。
刚刚她也喊了一声，希望体育生能停下，可事态突然发展到她看不明白的模样了。
不仅楚子航师兄突然冲了进来，还有一个漂亮到让她自惭形秽的女孩子也跟着出现。
而路明非似乎和他们很熟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另一边的对峙，则是以一方的溃败作为结局。
体育生浑身颤斗着，谁也说不清他是气的还是怕的，无论如何，他还是没有在楚子航面前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让我道歉就道歉？！”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一声，粗声里尽是色厉内荏。
吼完之后，他转身就跑，撞倒几张桌子也不停留。
楚子航看着那家伙的背影，略做思考，却还是没有选择追上去。
他转过身，“让你久等，我们走吧。”
夏弥欢呼一声，“好诶！吃饭咯！”
路明非点头，抓起饭盒，目光扫过教室里的他人。
无论是依然愣在原地的柳淼淼，和周围那些神色各异的同学，都没能让他有什么内心波动。
路明非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他好象明白，血之哀是怎样的感觉了。
最后，他只是在全班同学的目送下离开了教室。
唯有背影，在众人的视线里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