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不准辞职(1 / 1)

”衍圣公乃圣人之后,见国事艰难,慷慨助国,不无可能。”

朱慈烺选择相信衍圣公的觉悟。

同时,也是变相的在维护山东巡抚朱大典。

“怎么,难道朱御史你不相信衍圣公的报国之心?

朱寿图一时语塞。

衍圣公府但凡是有报国之心,他就很难传承这么长时间。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说,又是另一回事。

“那倒不是,臣只是有所怀疑。”

“当此国难之时,为国事而疑虑,这是好事。”

朱慈烺充分肯定朱寿图的精神。

现在先将衍圣公府捧起来,捧得越高,将来才会摔得越狠。

朱寿团见状,只得行礼退下。

“朕听说,今年的夏粮,还没有如数收齐。”

户部尚书钱谦益闻言,一抹苦涩涌上心头。

赋税征收,本就是户部的职责。

而根据皇帝的对户部的分工,税务的事,正好归钱谦益这个户部尚书负责。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回道:“回禀皇上,各地因战乱、灾害等情况,还有地方的赋税未能如数押解进京,户部已经下公文去催了。

朱慈烺没有说话,而是微微闪了一下眼神。

诚意伯刘孔绍收到信号,当即出列。

“启禀皇上,臣蒙圣上信任,专职督饷。可臣每每前往户部索饷,户部要么说没有,要么就推脱。”

“按我大明规制,夏粮征收,最迟不得晚于八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户部竟然还没有收齐赋税。”

“前方的将士浴血奋战,以命相搏。后方的将士整日训练,时刻准备开赴战场。”

“赋税收不上来,军费就拨不下来,朝堂各衙门的开支也拨不下来,难道我大明朝真的要山穷水尽?”

“真不知道户部办的是什么差事!”

“臣在此弹劾整个户部衙门,尸位素餐!”

刘孔绍本来在内阁中是凑数的,属于小透明状态。

慢慢的,刘孔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当皇帝的喷子。

皇帝有什么不好说的话,我刘孔绍来说。

皇帝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我刘孔绍来办。

皇帝有什么不好骂的人,我刘孔绍来骂。

如今这个赋税的事,甭问,骂户部就对了。

骂户部骂的越狠,自己做的就越对。

户部的一干官员,还没办法辩解。

赋税的事,就是户部的责任,这个无法洗白。

大明朝有两个衙门最难,一个是兵部,一个是户部。

越是到后期,这两个衙门就越难。

兵部的难,不在于军队本身,而在于军费的筹措。

说到底,还是财政问题。

既然是财政问题,那就还是户部的锅。

户部尚书钱谦益、仓场尚书张有誉、左侍郎周堪赓、右侍郎何楷,四位堂官碰了一下眼神,齐刷刷的请罪。

“臣等有罪。”

尤其是户部尚书钱谦益,更是态度诚恳。

“臣蒙皇上信任,擢掌印户部。奈何臣才疏学浅,不堪重任,上不能解国帑于欠亏,下不能解民生于倒悬,以至屡屡延误国事,臣万死难辞其咎。”

“臣已无颜再执掌印户部,唯请皇上黜臣于庙堂,捕臣于刑狱,以恕臣之罪责。”

钱谦益是个官迷,他做梦都想当官。

但户部尚书这个官,他是发自内心的真不想当了。

大明朝的户部尚书,给狗狗都不当。

莫说是我钱谦益不擅财政了,就是将万历朝的户部尚书张学颜、崇祯朝的户部尚书毕自严找来,他们也玩不转现在的财政困境。

朱慈烺淡淡一笑,好不容易把你钱谦益绑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了,想跑,门也没有。

大明朝缺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自万历朝以来,朝臣对于皇帝的内帑总是抱有幻想。

毕竟万历皇帝一辈子就干两件事,搂钱、打仗。

万历皇帝内帑有钱。

得益于万历皇帝的搂钱能力,泰昌皇帝的内帑也有钱,天启皇帝前期靠着万历皇帝的内帑遗产,也算能玩的开。

等到万历皇帝留下的内帑花完了,天启皇帝就现了原形。

天启朝的军队欠饷极其严重。

什么魏忠贤能搞钱,不存在的。

等到崇祯皇帝上台,天启朝留下的锅,立马就炸了一宁远兵变。

被欠饷的士兵逼死了辽东巡抚毕自肃,而毕自肃的亲哥哥正是时任户部尚书的毕自严。

崇祯皇帝的搞钱能力,比天启皇帝强太多了。

崇祯皇帝整顿过盐税,整顿过商税,整顿过关税,限制过读书人的优待。

甚至崇祯皇帝直接派宦官张彝宪去管户部、工部。

这也就是朱慈烺没有内帑,不然,那些文官早就吵吵着要发内帑了。

可有些事,崇祯皇帝能直接去做,作为崇祯皇帝嫡长子的朱慈烺,却不能直接去做,只能借力打力。

面对的情形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而钱谦益,正是朱慈烺要借的那个力。

他当然是不会同意钱谦益辞职的。

“钱尚书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如果说探花郎都是才疏学浅之辈,那我大明朝,恐怕几个人敢说自己有能为了。”

“钱尚书之名,朕自幼便有耳闻。爱卿虽是在江南治学,可才名却早已传闻天下。”

“赋税拖欠,本就是我大明朝的顽疾所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也不能全怪爱卿。”

“况且,朝堂已经派人去巡查盐政。东边不亮西边亮,说不定,盐税可弥补国库的亏空。”

“不仅是钱尚书,还有张尚书、周侍郎、何侍郎,户部几位堂官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朝廷都看在眼里。”

“值此勘乱救国之际,解民倒悬之时,朕如今不过刚逾志学之年,经验尚浅,亟需辅弼。”

“难道卿等真的忍心弃朕而去?”

“不管卿等如何去想,朕实在舍不得卿等。”

说着,朱慈烺语气一振,“钱尚书,你的辞呈,朕不批。”

“你们户部的罪,朕也不赦。”

“钱尚书,你回去带着户部的臣工,好好的将差事办妥。”

钱谦益一听,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是执意再说走,那就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臣遵旨。”

户部的其他几位堂官,本来就没说要辞职,只是请罪。

见钱谦益领旨,他们也跟着领了旨,“臣等遵旨。”

“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散了朝会,朱慈烺便计划着赶往勇卫营。

到那里,骑骑马,射射箭,锻炼锻炼身体。

顺便和勇卫营的官兵,交流交流,增进感情,这也有利于增加他们的忠诚度。

出了武英殿,面朝勇卫营方向,朱慈烺连腿都没迈,说道:“听说,巡查江淮盐政的右佥都御史杨维垣一到扬州就病倒了?”

朱慈烺的伴读太监孙有德回道:“回禀皇爷,据扬州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

“差人去一趟扬州,告诉杨维垣,就说,他的病,可以好了。”

“奴婢明白。”

而钱谦益在散了朝会之后,见快到了下班的时间,就没再回户部办公,而是去了自己好朋友吏部尚书徐石麒的家里。

徐石麒家中,正厅内,徐石麒、钱谦益分左右而坐,手边都放着一杯热茶。

“受之兄,这茶是我从浙江老家带过来的,虽不是龙井那样的名茶,但品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来,尝一尝怎么样。”

徐石麒客气的礼让着。

钱谦益哪还有心情喝茶,“宝摩兄,都这时候了,你就是把琼浆玉露摆上来,我也没心思品了。”

“朝堂议事的时候,宝摩兄你也在场,当时的情况你都清楚,大明朝的情况你也清楚。”

“朝廷急等着用钱,可赋税就是收不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明朝的赋税什么时候收齐过。”

“朝堂上,诚意伯刘孔绍弹劾我,弹劾整个户部尸位素餐。我估计,刘孔绍的背后,肯定有皇上的授意。”

“今天提到赋税的事,皇上顺手又提了盐税的事。前方还算安稳,杨维垣又早就到了扬州。”

“沉寂了这么多天,两淮盐政,恐怕要掀起大案。”

“到那时,我这个户部尚书就更难做了。”

“宝摩兄,你我可是多年的朋友,我虽然比你早几年登科,可真要是论起朝堂经验,我远不如你。”

“今天,我就想向宝摩兄你取取经,看看接下来我这个户部尚书该怎么办。

“受之兄,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徐石麒的语调平缓,却又透着沧桑。

当着老朋友的面,钱谦益直截了当。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当然是想听真话,只要是真话,再苦的药,我也能把它喝下去。”

“受之兄,你就不该出来做官。”

作为老朋友,徐石麒说的很直接。

当然,也很难听。

钱谦益一怔,接着又沉下心思,静静的听着自己这位老友的诉说。

“受之兄,你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天下的读书人皆以你为榜样。”

“可,也仅仅是在读书人中。”徐石麒强调了一下限定词。

“真正在朝堂上做官的,有几个拿你钱受之当回事?”

“天启元年,你出任浙江乡试主考官。也是在那一年,浙江乡试被爆出舞弊。”

“浙江的舞弊案,矛头直指你这位主考官。可你真的参与舞弊了吗?”

“当然没有。”钱谦益急切的否认。

“我是什么人,宝摩兄你清楚。我家里有钱,也有才名,我没必要去通过舞弊获得什么。”

徐石麒反问:“你我是多年的老友,我相信你钱受之,可其他人相信你钱受之吗?”

“或者说,其他人,愿意相信你是清白的吗?他们只愿意相信你真的参与舞弊。”

钱谦益低下了头。

徐石麒:“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说的再直白一些。”

“浙江乡试的舞弊案,你钱受之是清白。但清清白白的钱受之,偏偏就是因为这个案子,被人斗倒了,而且倒的很彻底。”

“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有理都能变成无理,这样的案子都能输了。所以我才说,受之兄你,不适合当官。”

钱谦益的头,低的更沉了。

“要我说,相对于庙堂,受之兄你更适合江湖。”

“读书治经,开坛讲学,钻研圣人之道,这才受之兄你的长处。”

“在常熟县老家,你有钱有产有地,又有声望,当地县衙以你为尊,当地的士子以你为荣,又有佳人在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好吗?”

“何苦非要一脚踏进这深不见底的朝堂。”

“佛家有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钱受之,是着相了。”

钱谦益抬起头,缓缓吟出了一首诗。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不瞒宝摩兄,我就是想做官。”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不觉得想做官是什么丢人的事。”

“当初我接到就任户部尚书的诏命时,心里是高兴的。但我在户部尚书的位置坐了不到三天,我就后悔了。”

“户部那一摞一摞、密密麻麻的帐册,上面就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缺钱。”

“我知道大明朝缺钱,但我没想到国库的亏空竟然这么大。”

“那时我就后悔了,我不该接这个烫手的差事。”

“朝堂上所有衙门都向我伸手要钱,诚意伯刘孔绍更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向我要军费。不是我不想给,是真的拿不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收夏粮的时候,结果不出所料,地方的赋税一再拖欠,根本就收不齐。”

“平时见了面,有的叫我先生,有的叫我大司农,说的可好听了。”

“等真到了事上,我这个东林党党魁,别人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我早就萌生了退意,今日朝堂议事,本想借着刘孔照的弹劾,顺势提出辞官。”

“我就想着,这次离开了朝堂,我就老老实实的回到常熟老家,本本分分的读书耕田,安享晚年。此生不再过问政事。”

“可结果,宝摩兄你也看到了,皇上一再挽留,圣上就是不肯放我走。”

“如今,圣上明里暗里的是想要整顿两淮盐政。”

“两淮盐政牵扯太多,不是我这一个户部尚书能捋的清的。”

“届时一旦出事,恐怕我就是下一个陈新甲。”

徐石麒:“受之兄,你不会成为下一个陈新甲的。”

钱谦益一振,“宝摩兄的意思是,我不会成为两淮盐政的替罪羊?”

徐石麒苦笑一声,接着又感叹一声。

“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棘,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欤?”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

“受之兄以为,先帝是为了推脱议和之事的责任,便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陈新甲身上?”

钱谦益:“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徐石麒回答的十分肯定。

“陈新甲的案子是我审的,案卷是我亲自整理的,陈新甲有罪无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起初,陈新甲的定罪缘由是:卖总副镇金银累巨万、陷辽城四、陷腹城七十二、陷亲藩七。”

“先帝特意降旨,松锦大战的失败,不予追究。但失陷七位藩王,罪不可恕”

“最终,陈新甲的罪名被定为:居中调度临时不能策应因而失误军机者斩律。”

“这里面压根就没有提议议和的事!”

“若是议和有罪,公然主张议和的杨嗣昌早就该死了。”

“先帝不是傻子,他若是为了推脱责任而处死陈新甲,谁还敢为他卖命。”

“所以我才说你钱受之不适合做官,竟然连这种坊间的谣传都信。”

钱谦益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徐石麒接着说:“陈新甲深受先帝信任,不然凭他一个举人,无论如何都坐不到兵部尚书的位置。”

“陈新甲本就不干净,若不是先帝保他,他早就应该下狱论死了。

“可陈新甲做的蠢事太多了,连议和这么重要的事竟然都能泄露出去。先帝对他彻底失望,不再保他,所以才有了陈新甲之死。”

“适才受之兄你说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陈新甲,我说不会。”

“先帝不会蠢到为了推脱责任而处死陈新甲,当今圣上也不会为了推脱责任而献祭你钱受之。”

“皇帝,最需要的就是臣子支持尤其是当今圣上是新君登基,更需要臣子襄助。”

“皇帝如果因为两淮盐政的事就把你钱受之推出去,那以后谁还敢给皇帝卖命?”

“不提文官,前方还有那么多的官兵在替朝廷卖命,他们知道会怎么想?这个时候,皇帝是不会做令人心寒的事。”

钱谦益还是有些尤豫,“就算不是陈新甲,不是还有晁错?”

徐石麒没有回答,反问道:“那我大明朝有七国之乱?”

“没有七国之乱,汉景帝何苦要杀晁错?”

“两淮盐政的事,办的好,你钱受之这个户部尚书自然有功。办不好,你最多不过是罢官夺职,以谢其罪。”

“时局太乱,朝堂要稳。就算是要拿人祭旗,也不会拿朝堂上的人开刀。”

“想要整顿两淮盐政,必须要死人。朝堂上会不会死人我不知道,就算是死人,也是有限的。真正会死人的,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的人。”

“盐政一启,肯定会有人找你这个户部尚书说情,也会有人弹劾你这个户部尚书。”

“两淮盐政,皇上会派人去整顿。你钱受之不用去管。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朝堂上抗住各方的议论。”

“只要你这个户部尚书能够在朝堂上将事情抗住,无论两淮盐政事成还事败,皇上都会如先帝保陈新甲那般保你,你将会得到一个体面的收场。”

钱谦益恍然大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今日多亏了宝摩兄解惑,不然,我怕是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徐石麒:“两淮盐政的事,不止是受之兄你这个户部尚书卷了进去,就连我这个吏部尚书,也被卷了进去。”

“受之兄你将事情抗住,不仅是为国,同时也是在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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