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通天柱,大龙香(1 / 1)

黑色祥云纹的丝绸马甲,干瘦身躯仿佛没有骨头一样轻,戴着个红玛瑙镶崁的瓜皮帽,活脱脱一副上个世代的老古董扮相。自挂在香堂房梁上的“韩爷”躯体荡了又荡,轻的象是张纸。

自缢?

吊死?

大清早一进门就遇到香堂东家的离奇自杀,难不成魂魄里沾染的灵异威胁还没有消干净?

看清了“韩爷”身体所在后,林燃燃冷静的眼眸瞟了瞟周平。

一进门就遇到这事件,处理过多种灵异事件的林燃燃自然不会象个普通女孩那样,尖叫,呐喊,惊恐无助。她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屋内没有灵异痕迹后,将案件推测为人为。

周平是这香堂东家的相熟,接下来的处理应该由他接手最合适不过。

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看见“韩爷”自缢而慌张,周平一副平静笑容,冲着梁上轻轻摇晃的脱骨皮子提了提手上的小纸包。

或是洪记鸭屎香母树当真属潮海一等一的靓茶,悬于梁上的韩爷那枚戴着祖母绿扳指的拇指微微颤动了几哆嗦。

房梁木上似纸张一般轻柔的身子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飘了飘,缩了缩,纳棉黑缎面的布鞋底子落脚在老号的掌柜长案上,馀下房梁顶那条吊头皮革的托绳晃晃悠悠。

身法子鬼魅,稍一个眨眼功夫,淡淡的沉香气蕴就绕到了周平身后,用纤细手指戳了戳举起的小纸包。

“靓茶哦,周皮仔大清早拿着这种靓茶登门,老庙里的香火又想要赊帐按印子了?”

嗓子眼仿佛细成了针孔,韩爷声音清清冷冷,似风流钻过针眼的细啸。

如此鬼魅的身法步子让林燃燃都有些惊异,这位香堂东家怎么比她用了人皮纸的傀儡身看起来还要象张纸人。应是老叟年岁的面皮白淅得瞧不见一丁点褶皱,胡茬亦看不见一丝,干净得象是团发酵了的老面。

鹤发,冷面,这张脸看不出一丝生人味。

仿佛,是具纸人点了晴,硬生生还阳了过来。

“韩爷,现在大清早的就玩这么带劲?”

笑容垒压在嘴角上,周平抬手指了指房梁上晃荡的牛皮吊绳。

“呦,这不是隔壁老王头扯的风声嘛,那老杂毛鸟成天尽往小泉公园扎窝,寻摸着一群老姐姐白天挂树杈子“吊头”,夜半扭鬼步跳舞,说这玩意治颈椎,头疼,灵妙得狠。

脑袋往上一搭拢,一挺腰杆子,气也顺了,身子骨也轻了,浑身上下轻透着嘞。”

干枯的指头并拢戳了戳后颈的颈椎骨,清细嗓音伴随韩爷似笑非笑的这张脸皮子突然斥嚣道。

“纯是扯屁儿,不知道从哪刷到的偏方,鬼法子,嚷嚷着要我学个几天治治风骨酸痛,打眼瞧啊,再吊个三五天真得寻家里的晚辈烧高香了。

咱们这年岁一把骨头了,还是得相信科学依据,不能寻些鬼法子就当做灵丹方。”

喜怒无常的韩爷不知是在训斥着什么。

抬眼望着房梁上晃悠的吊绳,吊头疗法在民间多有老年人信奉,卡着树杈子晃晃悠悠,提神又醒脑,但也不能象爷们你这样讲究,说是吊绳真就打绳索挂梁子。

清细声音从怒再度转喜,轻轻挑起捆绑纸包的细麻绳。

捂住包着茶叶的纸包凑近鼻息,猛嗅一大口。

“洪记老头铁罐子里宝贝得那几斤鸭屎香母树料,可惜是二代的树种,少了点劲。这两天潮凉多少沾了分湿气,倒也不打紧,水沸高冲依然是好顶的靓茶哦,周皮仔,这小二两没少花银子吧?

有事说事,想着靠这二两靓茶再赊一年份的香火料子在韩爷这行不通了,咱们人情生意,泾渭分明,再赊香给你,坏了祖师爷规矩,韩爷也挑不起这担子。”

细嗅着通过油纸的奶香味儿,韩爷说辞里暴露了周平往常没少从香堂里赊欠香火帐。

“哎呦,韩爷您这是说咩啊?

今儿这二两靓茶全然是孝敬您老平日里的照顾,大家有财一起发,平安当大赚嘛。

我可是给您招揽了一笔大生意,这生意若是成了,上个月我赊您的香火帐抹了不算,您还得折我小半年的香火份额当做介钱,真是猛猛发财啊,韩爷。”

堆着笑,周平拱手作揖。

来者是客,登门谈生意自然要有谈生意的谱儿,在潮海,贵客登门至少一盏靓茶免不了规矩。

尖细的眼神打量着跟着周平身后这小靓女,韩爷含笑双手揣进了袖兜,蹭了蹭那枚祖母绿的扳指。

泛凉的眼神如针尖刺入,约摸着两三息功夫,韩爷将笑容移向周平。

“狡猾的小子,从哪里骗来的小靓女,生着这般俊。

自己寻位置坐下,咱们闲来无事饮茶再聊。”

轻笑的打趣声伴着韩爷轻若无骨的影子轻轻一飘,了无踪迹。

“香堂”的东家瞧见了真容,周平这二两靓茶当做敲门砖,自然而然替林燃燃铺垫好接下来的生意。

韩爷经营着“香堂”虽店内多古味,人也古怪的狠,但生意就是生意,潮海人不会无缘无故拒绝一桩生意上门,猛猛发财是刻在骨子里的讲究。

“韩爷是圈子里的人,行事风格是古怪了些,香火自古以来供奉鬼神,这一脉的堂口沾神气也落幽冥,大佬你晓得,沾染了灵异的圈子还能喘着气蹦跶的都不是常人,异人异事,习惯就好。”

得了东家准许,周平自然的一屁股落座在店内八仙桌旁。

老料木头制成的八仙桌瞅着或许是上个时代的古董货,桌子抵靠着香案,紧挨着白瓷盘里供的瓜果,粿饼,香案上方用红绸缎子包裹着某个牌位,看不清纂字,牌位前香炉里香火不断,应是这一堂口奉的祖师爷灵牌。

打一进门开始,韩爷身上似白蜡苍雪的清冷味,以及怪异的行为就让林燃燃猜测,“香堂”的东家非是常人。

就象是周家在潮海祖代经营着殡葬行业,拥有着阴事系的灵异堂口传承。

韩爷这一脉香火堂口的传承,自然也沾染灵异,甚至比起阴事系撞见鬼神之物的概率还要大得多。

民间多有灵异堂口的异人传承,绵绵不断,不过这类地方民俗的行当圈子多属野路子,不曾入谱,也就是没有被收录进炎国【守藏人】的藏经阁里,不似那些传承鼎盛的大堂口。

这些传承灵异堂口,活跃在当地的异人,没有经过“守藏人”的卷宗备案,手段,法门,参差不齐。

“有能耐制造出你说那通天香的匠人,多半也沾点神异,料想中的事。

潮海地区的民俗传承,自成一脉,不近外人,难怪你要甩开“守藏”分部的两个调查员。周平,你说的那通天香,这位韩爷一天之间真能赶制出来?”

跟着周平来到八仙桌前,林燃燃打量着香案上被红绸缎子包裹的牌位,这一脉香火堂口供奉的不知是哪一位祖师,灵异手段是何,既是制香师傅,想来多是器物供养之能,缺乏正面应付灵异的法子。

“大佬,我只负责抛砖引玉,至于这朴玉开不开窗嘞,就看你的钱包能否让韩爷他做出一个违背祖师爷的决定了。”

落座八仙桌,周平摊手示意无奈。

袖口内侧缝绣的小兜袋里,则是滑落一拇指大小的红泥容天小壶被他把玩在手,细细盘蹭。

谈生意这种事情,周平只能作为“媒人”替二人牵针引线,至于能绣出什么花儿来,不归他这个“媒人”作保。韩爷的“香堂”是独一顶的香号,饶是这样制作“营老爷”所需的“大龙香”也需时辰,日子。

通天香弥足珍贵,非是用金钱俗物之流能够换取的。

林燃燃想要从韩爷手上获得“通天香”奉香的资格,不但得有缘,还真得有元!

经营着“香堂”奉香火一脉的灵异堂口,韩爷既然是圈子里的人物,那么便有商量的馀地。有着贵客上门,这一回儿韩爷也没有藏私,这神出鬼没的老翁再度现身时,已经是落座在八仙桌的主位上。

他端着一套黄花梨老料茶盘,包浆的如意仿古小壶,以及潮海功夫茶特色的白瓷骨杯按照品字排开。青花水洗,丝瓜瓤上,铁壶沸水冲着包浆的老紫砂泥料一浇,沸水浸漫了壶身,携带着一股兰韵奶味的高香缠着雾气滚开。

潮海老辈子的泡茶手艺,随意拉扯一人都顶得上茶馆里挂牌领证赚时薪的茶艺师。

韩爷这一泡香云,雾气滚的让林燃燃这类不喜茶道的外人都只觉得这汤融了花蜜在水。

洪记鸭屎香母树,着实是顶靓的茶。

金汤明亮,壶洗香开,伴着韩爷举壶将这头汤茶水倒入一旁的青花压手里,铁壶滚开第二汤花蜜香气,依次浇灌在品字小杯中。首杯递到林燃燃面前,其次移杯给周平。

客杯奉茶完毕,韩爷并没有动自己面前那杯,而是慢悠悠的架起根烟袋锅子,白铜锅子,鎏银竹枝,缠着根包浆玉化的细长紫竹,翡翠嘴儿,坠着根纯金芝麻链钓着的过火盅,一打眼就是个开门的老物件。

“贵客登门,略备薄茶。

既然是周皮仔领着上门的贵客,那么谈的自然是大生意。今儿一早开市就给小老捧场,姑娘属实赏面儿,咱们是头回碰面,小老卖个老,承姑娘个面子,一会生意上的利钱,我自让一分,权当做结个善缘。”

端着烟袋锅子,韩爷轻车熟路甩开过火盅压盖在黄铜锅子上。

火星微呼间,青烟弥漫。

生意人等到人老更是精中之精,韩爷这番开口自让的说辞直接将林燃燃架起来,一会儿她若不买个一箱两箱的香筒料子都不敢称这笔生意算得上大。

落户在财神庙,元宝街,韩爷见过那些有钱老板,为了求财奉神,烧起香火之鼎旺,燃得如似人心之贪。

人不可貌相,故而林燃燃此刻顶着一副青春的面貌,韩爷依然没有小视,而是放下身段将其当做一桩生意买卖看待。

说不准就是哪家老板的千金,家里人逢了灾害了难,求个吉利来财神庙,亦或其他老爷庙里狠狠烧一把香火,图个心安理得,这钱也花的痛痛快快。

“韩爷给面,咱们自然也不能不讲究是吧。

不过这位林老板要的货量可是大的狠嘞,就是不知韩爷您这“香堂”能不能吃得下去?”

瞧见韩爷开口,周平默默端起白瓷骨杯一口饮尽杯中热茶,他作为“媒人”这杯茶饮尽,开了口便代表着将生意引荐给林燃燃。若是生意能成,价格谈拢,这茶饮尽,宾主尽欢。

听出了周平的激将法,端着烟袋锅子的韩爷磕了磕黄铜锅子,溅起几粒子火星。

他打眼瞧着林燃燃,声音尖细的吐露着。

“哦,小老在这财神庙周边靠着财神老爷吃饭,我这家香堂虽是古法手工炮制,但越是好的香料越需要存料沉淀,单论香火存量抛开那些后生仔进货的工厂料,小老还不曾逊过谁家。

若是拜财神,我这有财神纳宝香,若是敬老爷,降真通神,沉香洗灵,求平安供奉菩萨尊者,老山檀香,无上清凉,福德善缘,这些香品每年都有供予五台,九华等宝刹福地。

姑娘想要请那柱香,供谁家老爷啊?”

谈及香料生意,韩爷吞吐着云雾表现的十分专业。

这些古法香方,每个都价格不菲。

林燃燃若是要供老爷,一捆一捆的烧出去,每一捆至少都是大几千进帐。见到韩爷尖锐眼神里带着若隐若现的傲气,林燃燃也不矫情,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白瓷骨杯,奉茶在前,一饮而尽。

尚未谈拢价格,便一饮杯中热茶,这意味着她的决心很大,无视一切代价也要将这桩生意拿下来。

“不瞒韩爷您,今日登贵宝地,我想请得非是寻常香火,古方。

烧香敬神,香火通天地亦承幽冥,按照潮海的规矩来断,这敬神拜老爷所用仪式的香火再不济也需烧得通天柱,大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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