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汇合
新历615年9月23日。
距离咏叹盛典，还有一个周的时间。
圣涅洛斯里上上下下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氛围，这场四年一度的盛大庆典早在半年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又恰逢人类一方击败了魔王，虔诚的圣职者们坚信这一切都是在神明的指引之下完成的奇迹。
“血影女士，能麻烦您再和我讲一次，您是如何在神灵的指引之下完成讨伐魔王的壮举的吗？”
在一所咖啡馆内，一个身穿优雅红裙，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女子正在百无聊赖的将“甘馔”面包泡进面前的黑咖啡里面中和苦涩，有个缺了门牙的小男孩兴奋地跑了过来，向女人打了一声招呼。
这位传奇冒险者，击败魔王的首席小队队长，英雄【血影】并没有传闻之中的那么可怕，相反，她对待他人，尤其是小孩子，态度十分的亲善。
看到昨天好不容易打发走的小鬼如今又缠了回来，血影笑着摆了摆手：“那里有一个故事天天听的。“
“但是，但是，您讲的很精彩，我很喜欢！”
小男孩用力的挥舞着拳头：“尤其是您队伍里面的那个牧师，她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强吗？他定特别被光之母所宠爱，对不对？”
“啊——怎么这样——”
男孩儿失落地垂下了眉头，显然他对这个故事最感兴趣的地方，就是血影讲述的那位能够单挑剑圣科特尔而不落下风，甚至将对方击杀了的英雄。
在得知洛文并不是圣光教派的信徒之后，男孩脸上颇有一种被背叛了的表情，悻悻地耷拉着脑袋，抬起眼睛，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那，那改天你能劝告他去改信光之母吗？”
“那恐怕不太行，信阳是自由的，光之母赐予了她所爱的世人们自由选择信仰的权利，对吧？”
血影冲着男孩眨了眨眼，男孩儿点了点头，心情也好了些。
小孩子还是好哄啊。
不过，也不是天下所有的小孩子都那么好哄就是了。
血影回想起来自己以前和洛文相处时的画面，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恍神。
“血影大人，你可以去我家一趟吗？”
“哦？这么就学会泡妞啦？真是开窍的孩子。”
血影抬手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可惜，你的岁数还是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个七八十岁再说吧。”
“唔？”
男孩儿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的白衣说明了他是那种很标准地，在圣光教派的熏陶下长大的孩子。很显然，泡妞这种词对他而言为时尚早，他并没有理解血影的戏谑，只是有些焦急地道：“我家昨天捡到了一个很虚弱的人，喝了许多圣水也不见好，总是吐出来，我没办法了。只能拜托您想想办法。”
圣光教派虽然格外擅长治愈类型的法术，但对于这些居住在内核城区之外的小镇居民而言，聘请神父来治疔家属依旧是一笔相当昂贵的费用，大多数人生病都会选择去教堂祷告，以此来换取能够治疔大部分基础疾病的圣水。
一旦出现什么圣水也治愈不好的疾病，那即便是住的距离圣涅洛斯再近，他们的绝望也和教国之外的平民相差无几。
穷人到了哪里都是穷人。
“好，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看的。”
血影喜欢管闲事，这是她消磨自己漫长生命的一种方式。老话说越爱管闲事的人死的越快，只可惜几百年过去，她如今还没等到这句话应验的那一天。
正在她和小男孩闲聊的时间，咖啡馆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干练的黑色冒险者服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抬头瞥了一眼血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回来了？”
血影打量了一眼那个穿着冒险者服的黑衣女子，后者点点头，坐在沙发上，身子向后仰，眼神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询问血影。
血影摇了摇头：“没什么，住在附近的一个小孩子而已。小鲍比，你去前台点些吃的，去旁边坐下吧，我和这位漂亮的大姐姐有话要说。”
“恩！”
男孩儿听话地应了一声，不过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您聊完了之后，能和我回去看看那个可怜人吗？”
“当然，当然，你放心就好。”
得到了血影的应允，男孩儿才放心的走到一旁的座位上，时不时地回头还看了一眼，似乎生怕血影食言跑掉一样。
“可爱的小家伙，心眼子倒是不少。洛文象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如此，饿怕了，总是要求视野之内必须能够见到食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手里攥着干粮才肯安心入睡。”
“那不叫可爱，只是叫可悲。”
黑衣女子无奈地拖长了声线。
“教皇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城里面一切正常，倒不如说秩序井然。”
黑衣女子向血影讲述了她今日在教皇厅的发现。
整个城市已经完全陷入到了咏叹盛典的喜悦之中，没有丝毫的异样。大街小巷上也出现了免费发放甘馔的摊位，她也买回来了一个掰开仔细看了看。
甘馔本身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显然是教国收购了大量埃尔文产的甘馔拿来滥等充数。
“这样啊。”
血影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晃了晃杯子里的咖啡。
“那希望今年的咏叹盛典象这样平安度过就好。等到咏叹盛典结束之后，我带着你回埃尔，一道去见见洛，咱们再把狮鹫断组起来便是。”
说完，血影还是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对面的女子。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几个月前还被洛文变身为蛛化精灵的样子下了个半死，各奔东西的时候你也是巴不得从洛文身边离开。怎么才过去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好象是突然成熟了几百岁一样，齐尔芙拉。”
坐在血影对面的，正是当初狮鹫断牙散队时，投出了赞同票的一员，洛文的前女友兼青梅竹马，半精灵齐尔芙拉。
说来两人的重逢完全在血影的意料之外，当初她之所以在从魔界返程之后着急解散狮鹫断牙，为的便是抓紧回来处理咏叹盛典的问题。
血影是抱着跟索菲亚斯同归于尽地觉悟来教国的，结果偏偏是在这种要紧的时候，在两个周之前遇到了齐尔芙拉。
齐尔芙拉的变化让当时的血影感到吃惊和不解，一度让血影以为是智者会又自作主张的干了什么好事，还让她特地写了封信去质问那位老国师。
可相处了这段时间，血影发现齐尔芙拉的成长并不象是那些被套上了智慧枷锁，一下子变聪明的家伙。
她好象在分别的这段时日里面以上百倍的速度极快速地成长了，与分别时那犹尤豫豫，胆小怯懦的样子相比简直派若两人。
“你这家伙现在总有一种比我还老的感觉。”
血影弯下腰，伸手戳了一下齐尔芙拉的脸。
“你真的是齐尔芙拉，而不是至天使派遣到我身边的卧底？”
“如果是的话，我现在的当务之急一定是要把你给抓起来。”
齐尔芙拉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在简述了于圣涅洛斯的所见所闻之后，她缓缓地开始分析。
“我是这样认为的，虽然教国有意无意地在压制，但现在圣涅洛斯的居民们显然已经接受了来自异国的甘馔，当然，对这些虔诚的人民来说他们并不在乎。只要满心相信这是神明的恩赐，教国和王国的甘馔味道上并无不同。“
血影轻笑了一声：“我真好奇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咏叹盛典即将到来的时候，通过这种方式敲教廷一笔竹杠。那些甘馔的收购价格定然不菲，我听说了，教国为了确保咏叹盛典期间能够免费维持甘馔的供应，可是花了不少钱。“
“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甘馔是买来的。“
齐尔芙拉喝了一杯咖啡，随手打了一声响指。
周遭一切嘈杂的声音在刹那之间安静下来，半卓尔展开了隔音结界。
“你什么时候还会这一招了？罗丝不是挺记恨你的么？你竟然还能从她所司掌的魔网里面抽取魔力释放法术。“
“我与罗丝的恩怨暂且不谈，回到甘馔这件事上一之前你我都认为甘馔是教国用来强化对国民的统治，以此完成圣化的媒介。”
齐尔芙拉一只环在胸前，另一只揉搓着太阳穴。
“可如今，大量流出到市场上的甘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吃下去的人的确会变得更加狂热，但还远远没有到圣化’的程度。”
“是啊，所以看来我们最开始是杞人忧天了。“
“不，我现在依旧认为我们最早的猜想是对的。我见过圣化的人，也有一次成功地潜入了圣骸工厂，只不过被里面的黄铜守卫发现，不得已而撤离了出来。”
血影的手指在咖啡杯上摩擦。
“那按照你的说法，现如今的局面又是如何形成的？“
“甘馔来自于埃尔文，可没道理教国就非要进口他们的，不再生产自己的。所以我猜想，恐怕在教国的计划，他们产甘馔这件事就要度依赖埃尔文。”
齐尔芙拉敲了敲桌子，对血影的提问对答如流。
“抛开圣化’的功能不谈，甘馔也是一种奢侈的肉馅面包。它的制作需要原材料，而教国并没有多少土地种植谷物，畜牧业同样不发达，想要满足咏叹盛典期间向全国人民免费供应，他们就必须从外部进口肉馅面包的原材料。”
“这片大陆上的最大的国家就三个，他们要么向如今的死对头，兰顿巴坦购买，要么向曾经的奴隶，埃尔文购买。”
“可现如今，教国买的是从兰顿巴坦进，埃尔为原产地的馔。”
“很显然，公国和王国联合起来了，有打乱了教国原本的计划。”
“我们都在公国和埃尔文待过不短的一段时间，那边人从来没有吃甘馔的习俗。怎么就会在九月份突然之间冒出来了甘馔，并且迅速打响了名声，甚至反哺到作为甘馔发源地的教国？”
血影听着齐尔芙拉头头是道的分析，略有惊讶地点了点头。
“你想的还挺远的，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生产甘馔的人象我们一样知道教国的计划，并且打算提前出手干预？”
“没错。”
“可谁会有这个动机呢？想要打击圣光教堂的势力，完全有更多更直接的方式。谁会为了打击敌人，主动做出面包来给敌人吃的。“
“有。如果洛有这么聪明的脑子，他一定会这么做。”
齐尔芙拉的表情很笃定，倒是逗笑了血影。
“是，是，你这小丫头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我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一股特别有洛文风格的味道。”
血影伸手捏了捏齐尔芙拉的脸，她对于自家儿子的青梅竹马并没有什么边界感。
“如果真的是洛文，知道了这种事，他只会冲过来一拳头打爆教皇的狗头。哪里会采用这么柔和的方式？“
“那自然是让洛文变聪明的某个存在，也在暗中发力。”
“你啊——”
血影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队长，我看你这面包在咖啡里面转了半天了，你到底吃不吃？”
“想吃啊，给你吧。”
血影随手将面包递给了旁边冲着她说话的洛文。
“边上慢慢吃去，大人说话小孩别啊？”
片刻的沉默之后，原本被魔法隔绝了外部声音的咖啡桌周围爆发出了血影尖锐的叫喊。
血影扭过头，齐尔芙拉也看向了一旁。
两人活象是见了鬼一样。
只见一个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皮肤蒙着一层灰尘，头发打绺黏连在一起，俨然好长时间没洗澡的一个灰发大汉坐在地上，十分不客气地攥着面包，吭哧吭哧地吃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