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彻看着眼前长须林,与其说是林,倒更象是前世在乡下见过的一望无际的高粱地。
只不过,这里长着的,是一根根放大了无数倍、如同绒毛般的东西。
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每一根都有一人多高,形成一片肉粉色的麦田,根本望不到尽头。
静止时,它们象一片凝固的肉粉色波涛,当那低沉的嗡鸣声掠过,又齐刷刷地微微摆动,发出一种好象摩擦皮革一样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闭眼感受了一下,那股如芒在背的窥视感果然重新浮现,只是……似乎比之前淡了一些,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性,感觉更象是一种遥远的观望。
是见到我断了一只手,觉得价值大减,所以失望了?
还是认为我这副样子,根本没办法走到最终地?
白彻嘴角咧了一下,有些自嘲。
这感觉,莫名让他想起前世骑着那辆破旧电驴送外卖时,偶尔遇到那些穿着光鲜的顾客,看他气喘吁吁晚到了几分钟,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和白眼。
没想到都穿越到这种鬼地方了,还得面对这种被评估的现实。
他把这些无用的想法甩开,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既然那窥视感还在,哪怕淡了,也说明它依然在关注着。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片诡异的长须地,真的有可能就是通往最终地的路径?
随即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怪不得张明远他们没有先选择来这里探查。
眼前这密密麻麻的绒毛,一旦进去,视线立刻就会被完全阻挡,上下左右全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肉粉色,根本就是个天然的巨型迷宫,在里面完全辨别不了方向。
而且,谁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里面又藏着什么古怪东西?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张明远和李铁山,发现这两人此刻的表现有些古怪。
他们罕见的没有象之前那样,立刻凑上去研究这些拔地而起的巨大绒毛,反而站在原地,脸上那些何罗触须微微蜷缩着,黑紫色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种沉重。
“张师兄,李师兄,”
白彻察觉到气氛的异样,“这里……你们进去探查过吗?里面具体什么情况?有没有危险?”
张明远与李铁山对视了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张明远才转回头,“不瞒白师兄,其实……我们俩并没真正进去过。”
他顿了一下,又象在回忆什么。
李铁山在一旁闷声接话,那只大手无意识地按了按背上那个破损的囊袋:“但此地,的确蕴藏着莫名的凶险。”
“当初发现这里的,不只有我们二人。”张明远的目光转向那片无声蠕动的长须林,“还有一位我们的师兄,我们三人一同来的。”
“我们发现这里时,也和白师兄一般,对此地充满好奇。经过初步探查,发现这些绒毛异常坚韧,寻常手段难以割断。而且,此地会定时响起那种空洞的呜咽嗡鸣,声音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震动肺腑,令人胸口发闷,十分……奇特。”
“秉持着宗门格物致知、探寻此界法则的宗旨,”张明远看了一眼长须林深处,“我们那位师兄……决定深入其中,进去仔细探查,让我二人在外置应……”
说到这里,他的再次顿了顿,“可……结果,他再也没能出来。”
“我们在外面等了很久,可除了嗡鸣声……再也没有任何回应。”李铁山的声音也低沉下去。
他们还有个师兄,在这里失踪了?
白彻还没来得及细想,又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席卷而过。他立刻感到自己体内的脏器微微震颤,带来一种恶心欲呕的眩晕感。
这好象是一种共振类似音叉效应,好在持续时间不长,几秒后便缓缓消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不适,感觉短时间内自己还能承受。但若频繁发生,或者强度增加,就不好说了。
他抽出别在后腰的角质短矛,用矛尖试探性地戳向最近的一根肉粉色绒毛。触感异常坚韧,矛尖划过只留下一道浅白痕迹,显然难以割断。
他尝试拨开几根绒毛向内望去,视线所及尽是密集得难以区分的粗壮须杆,深处更是被层层叠叠的阴影吞没。
张明远看着白彻的动作,“白师兄,关于这里的方向,我和师弟之前做过一些推演。”
他抬手指向一片被绒毛重重屏蔽的方位,“这些长须看似散乱,但那规律嗡鸣的声源方向,却隐约有迹可循。先前在外围记录时,声音最清淅、穿透最强的方位,大致在我们此刻的左前方。”
张明远抬手指向一个被层层绒毛屏蔽的特定方位,“我提议,我们便循着这嗡鸣声最为强烈的方向前行。虽前路未知,但总好过在此迷宫中无头乱撞。白师兄意下如何?”
白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入目仍是层层叠叠的绒毛,看不出任何区别。他只能点了点头。
“张师兄,李师兄,”
他转向两人,“就算确定了大致方向,一旦深入,视野受限,我们很容易走散。你们有没有应对的方法?”
张明远看了一眼李铁山,“我们之前讨论过,只能用这个。”
李铁山再次翻出那捆绳索。
这时白彻才注意到,那绳索好象是某种筋结缠绕而成,看起来倒是很结实。
李铁山将一端递给张明远,张明远利落地将其紧紧系在自己右手腕上,随后把绳索的中段递给白彻。
“我们三人以此绳相连。我在前探路,白师兄你在中间,师弟殿后。如此,纵使视线受阻,也不至于走散。”张明远向白彻解释着。
白彻回头看了眼李铁山,对方正将绳索另一端系在自己腕上。
他对这两名问天阁门人仍心存戒备,但也清楚,将他安排在队伍中间,已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照顾。
他没再多言,将角矛重新别回后腰,空出右手紧紧抓住了身前的绳索,点了点头。
短暂准备后,,三人排成一列。
张明远深吸一口气,率先拨开面前那些层层叠叠的巨绒毛,侧身挤了进去。
白彻右手攥着绳索,感受着前方传来的牵引力,紧随其后。
李铁山则是跟在了最后,确认绳索完全收紧,才地迈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