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柚消失后,孟沅的日子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周。
彩票还在继续中,孟沅从最初的震惊、狂喜,到后来的麻木,现在甚至变成了一种负担。
孟沅觉得自己像被一个恶趣味的神明摁在游戏机前,被迫不停地摇出“jackpot”。
每一次去兑奖,看到工作人员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她都觉得荒谬得想笑。
玄幻片都不敢这么拍。
终于,在一次视频通话里,看着屏幕里女儿那张故作没事儿人一样的脸,远在马尔代夫享受阳光沙滩的父母坐不住了。
裴季远和孟姩晚以最快的速度飞了回来。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孟沅穿着拖鞋去开门,看到的便是一身海岛风情、带着墨镜的孟姩晚女士,以及她身后那个利落地推着两个巨大行李箱、同样戴着墨镜、气质清冷如高岭之花,却满脸写着“老婆说得都对”的裴季远先生。
“去马尔代夫居然不带我!”这是孟沅开门后的第一句话,带着暌违已久的、属于女儿的娇嗔和抱怨。
孟姩晚一把摘下墨镜,露出那张保养得宜、风情万种的脸,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我们俩这是你开学后第一次补蜜月,你还好意思抱怨?要不是看你快成仙了,我跟你爸才不回来呢!”
说是这么说,但她眼里的心疼却藏不住。
父母回家的感觉,冲淡了孟沅心中些许世界的荒诞。
孟沅抱着母亲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上,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我、我可能就是压力太大了,需要你们陪陪。”
她隐去了那些关于朋友消失、关于伪人的离奇细节,只让父母以为她最近只是心理压力有点儿大,是被学业压垮了。
父母的回归,让那个原本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大平层重新充满了烟火气。
孟姩晚女士是个旗袍美人,也是个生活家。她每天变着花样给孟沅做好吃的,从精致的早茶到火辣的川菜,而裴季远先生则负责洗碗和投喂,默默地把剥好的虾仁和蟹腿堆满女儿的盘子。
在这样温馨的氛围里,孟沅几乎要以为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她开始觉得,这个世界或许不是出了毛病,它根本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漏洞百出,逻辑混乱,全靠惯性在勉强运行。
而自己,一个不小心窥见了后台代码,发现了那些被草草注释掉的bug。
她甚至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放弃现有专业,转而去学物理。
然后呢?
像《三体》里的杨冬一样,在某个无人的深夜,留下一张“物理学不存在”的字条,然后从高楼一跃而下?
太蠢了。
既然这个世界是个笑话,那就笑着看完好了。
孟沅开始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态度,享受起这来路不明的好运。
她拿着奖金四处消费,带着那些没有被抹除的、真实存在的朋友们去最贵的餐厅,住最豪华的酒店,开最酷的跑车,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精神病人从不认为自己有病。
若说最刚开始,孟沅还为此徨恐,但现在她想通了。
这手气,搁谁身上能觉得自己正常?
全世界要是还有另一个人买彩票能回回都中,她孟沅就原地爆炸。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尽情享受。
日子就这么在一场接一场的狂欢中滑过。
直到那个夜晚。
那天,她们一家三口刚吃完孟姩晚女士亲手做的毛血旺,裴季远先生承包了厨房的杯盘狼借,孟沅则早早地回房睡了。
她睡得很沉,象是要把前几周的疲惫都补回来。
恍惚间,她感觉空气里有什么不对劲。
一种微弱的、流动的光芒,像夏夜的萤火虫,在黑暗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地飘浮着,带着空灵的蓝色。
它们穿透了墙壁,汇聚在她的房门前。
随即,一阵轻微而固执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
“爸?妈?”孟沅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谁啊?”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加湿器运作的轻微声响。
父母的房间也毫无动静,他们似乎都睡熟了。
大半夜的,会是谁?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一下,随即一个年轻干净的男声响了起来,带着一丝焦急和恳切:“孟小姐吗,我是宋书愿啊。”
孟沅皱了皱眉。
宋书愿?不认识。
按理说,孟沅在深夜面对一个自报家门的陌生人,是绝对不应该开门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名字,那串声音,象一把钥匙,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她脑子里某扇生锈的门。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一步步走向门口。
门,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孟沅打开了。
门外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
走廊的灯光下,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后面还跟着许多身穿笔挺制服的警官。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那个自称“宋书愿”的青年,一头柔软的黑发,长了一张很讨喜的小奶狗脸,看起来和孟沅差不多年纪。
看见门开了,他眼睛一亮,然后,在孟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做出了一个让她目定口呆的动作。
他“扑通”一声,一个标准的滑跪,直接冲过来抱住了孟沅的大腿。
“孟小姐!我知道我们不该再来打扰您!”他几乎是带着哭腔,仰着脸喊道,“但是现在真的遭不住了!我们都快要崩溃了,您如果不帮我们这个忙,真的、真的会出更大的乱子的!!!”
孟沅:“……”
她低头看着腿上这个挂件,感觉自己的cpu也快烧了。
“你谁啊?”她问。
宋书愿闻言,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我,我是宋书愿&&的唯一希望啊!”
他后面那个词,被一阵刺耳的电流音复盖,象是被强行打上了马赛克。
孟沅更懵了。
这时,宋书愿身后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走了上来,一把将他从孟沅腿上薅了起来,斥责道:“你傻啊!
又是一段被屏蔽的乱码。
男人转向孟沅,表情严肃而郑重,目光锐利地仿佛要穿透她混乱的记忆。
“孟小姐,”他说,声音沉稳有力,“我知道这很唐突,但请您仔细想一想。”
“你最近的身边,是不是也遭遇了许多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