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来财来财(1 / 1)

“驱逐出京?”孟沅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那御史台的言官一眼,“这位大人,现在还未过十五,大过年的,你让这些已经无家可归的百姓去哪里?”

这是她第一次在朝臣面前,露出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

往日里,她总是温和地坐在谢晦身边,眉眼含笑,象一尊高坐庙堂的慈面菩萨。

可今天,她独自坐在那高高的凤座上,面沉如水,眼神晦暗,竟让殿下那些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们,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赵肃自是与那言官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仗着孟沅平日里好说话,还想辩解:“娘娘,非是臣等心狠,实乃京城之地,干系重大,如此多流民涌入,若生事端,恐危及社稷……”

“赵尚书的意思,是本宫这京兆府尹和陛下留下的数万禁军都是摆设?”孟沅轻声打断了赵肃,极静地注视着他,似笑非笑,“还是说,在尚书眼里,我大昭的子民,竟是比外敌更可怕的祸患?”

赵肃连忙垂首作揖,额头倏地沁出冷汗:“臣不敢!”

不敢?

他们有什么不敢?

不过是看她是个女人,以为便可以随意拿捏了。

孟沅站起身,环视殿下群臣,漠然道:“诸位大人可知,这些流民从何而来?皆因突厥南下,侵占我大昭北疆,这些流民皆是我大昭的子民,是我大昭为躲避战祸才流离失所的同胞。”

“边地百姓流离失所,我南昭皇室受他们岁岁供奉,却没能及时派兵庇佑,让他们受此颠沛,这已是一错。”

“如今百姓逃至京畿求存,如若我们不思安抚,反倒要将他们赶出去,让他们再入狼口,这难道不是错上加错?!”

“陛下正在前线为保家卫国浴血奋战,我们在京中,却要将他的子民拒之门外,赶回战火之中等死,这是何道理?!”

话音刚落,阶下大臣们齐齐变色,先前还欲进言的几位官员脸色煞白。

赵肃吓得率先跪倒在地。

其馀人也不敢迟疑,纷纷屈膝叩首。

孟沅轻撩衣袍,重新端坐回凤座之上:“立即于城外设立粥棚,搭建临时居所,由京兆府牵头,户部拨付钱粮,太医院派遣医官,务必保证所有流民有饭吃、有地住、有病可医。天子脚下,不可有一人冻死饿死。”

“另于各城门张贴皇榜,招募流民中有力者,参与开春后的河工修浚,以工代赈,使其自食其力。”

“城中各商家若能在此期间为流民提供食宿或工作,待核实之后,皆可减免来年三成赋税。”

语毕,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这些建议,有安抚,有调查,有长远之策,亦有发动民间之力,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连最开始叫嚷着要驱逐的赵肃,也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久,以兵部尚书赵怀古为首的一众大臣才反应过来,躬身行礼,齐声道:“娘娘圣明。”

孟沅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是夜,养心殿的灯火亮到很晚。

孟沅坐在灯下,提笔给谢晦写信。

她没有说自己在朝堂上如何舌战群儒,只捡了些轻松的,说了孟知今天又长高了一点,芝麻把她的绣鞋叼走藏了起来,还有她新想出了一种火锅蘸料,等他回来了一起尝尝。

最后,她才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京中来了些流民,但事情都已安排妥当,让他不必挂心,安心打仗。

她细细地将信纸吹干,折好,装入信封,用蜜蜡封口。

春桃在一旁收拾着桌案,见她神情专注,轻声说道:“娘娘,这信寄到北疆,怕是要好些时日了,等陛下收到,京城的事怕是早就了结了。”

“无妨。”孟沅将信交给门外等侯的信使,声音很轻,“写了,他就能知道,到不到得了,什么时候到,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她想他了。

几天后,孟沅刚在御书房坐下,还没来得及看几本奏折,户部尚书赵肃就领着几个官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了殿外,哭诉国库告急,帐上实在是没钱了,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大规模的赈灾。

又来。

孟沅简直要被这群老戏骨给气笑了。

帐上有多少钱她会不知道?

谢晦留下的帐本她这几天翻得滚瓜烂熟。

她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搁下笔,说:“本宫坐久了有些乏,先出去走走。”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孟沅带着桑拓和春桃出了御书房,后院里,秋菱和夏荷正带着孟知,兴致勃勃地看冬絮在那里舞一套枪法。

冬絮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结实的长树枝,使得虎虎生风,颇有几分女将军的架势。

孟知在一旁拍着小手,大声叫好。

桑拓轻咳一声,叫了句:“冬絮。”

三个小姑娘这才注意到孟沅,连忙跑过来行礼。

“走,都跟着本宫出去一趟。”孟沅说着,就往宫外走去。

芝麻和汤圆远远看见,兴奋地想跟着一块儿跑出来,被孟沅回头瞪了一眼:“你们看家。”

两只猛兽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耷拉下脑袋。

一行人换上了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孟沅甚至还故意将自己的头发弄得有些散乱,脸上也抹了些灰,这才悄悄从神武门出了宫。

京城街头,因为流民的涌入,确实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拥挤和嘈杂。

粥棚的其中之一就设在城南的一片空地上,长长的队伍排出几百米远,大部分人都衣着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孟沅看到,队伍里有很多和孟知差不多大的孩子,没有大人跟着,只是茫然地随着人流往前挪动,小脸冻得通红。

孟沅的长相实在有些扎眼,即使刻意扮丑,也依旧引来不少目光。

她示意了一下冬絮。

冬絮立刻心领神会,她弯下腰,从路边抓了把土在自己脸上和手上抹了抹,然后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她学着那些流民的口音,熟练地跟旁边一个大婶攀谈起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

她凑到孟沅耳边,低声说:“娘娘,问清楚了,好多都是从雁归关那边逃难过来的,说是去年开春大旱,冬天雪灾,突厥又打了过来,烧杀抢掠,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背井离乡的。很多孩子,都是路上爹娘没挺过去,自己跟着人流走到京城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他们还说,粥棚发的粥,稀得跟水一样,喝了跟没喝一样。”

孟沅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一间茶楼,那里二楼的雅座,正好能将楼下粥棚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她道:“走,上去。”

几人进了茶楼,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孟沅看着楼下那些官兵懒散地给灾民打粥,舀起一勺,还要故意在锅边抖三抖,确保只剩下半勺清水。

她向身后的桑拓示意了一下。

桑拓立刻遣了一名手下,换上事先准备好的一身更为破烂的衣服,混进了领粥的队伍。

没一会儿,那个乔装改扮的禁军回来了。

他穿过茶楼大堂,在雅间门口被店小二拦下,桑拓出去接应,将他带到孟沅面前。

那人面向跪下,双手躬敬地将一个破了口的粗瓷碗捧过头顶。

秋菱上前,将那碗所谓的粥接了过来。

碗里是浑浊的米汤,几乎看不到几粒米,还飘着几根不知从哪儿来的烂草叶。

“娘娘,脏!”春桃和冬絮见孟沅端起碗就要喝,连忙出声制止。

孟沅却没理她们,她只是轻轻吹开表面的热气,凑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泥沙和土腥气的味道瞬间在她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牙齿磕到了细小的沙粒。

“呵。”她放下碗,怒极反笑。

春桃几人连头都不敢抬。

“这些日子,百姓就吃这些东西,可是户部上报的钱数可不少。”

“这是救命的钱啊,他们怎么敢的。”她轻声道,象是在自言自语,“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些依旧在寒风中苦苦等待着一碗救命粥的百姓,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先前他们不是跟本宫哭穷,说钱不够么?”她转过身,对桑拓说道,“这下,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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