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手足无措,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她急中生智,伸出纤细的手指,蘸了一点儿碟子里的甜面酱,飞快的在他的脸颊上抹了一下,给他画上了一道滑稽的棕色胡子。
谢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也学着她的样子,去蘸酱料。
两人笑闹着在小几旁躲闪追逐,最终滚作一团。
谢晦仗着力气优势,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在了身下的软毯上,用沾了酱料的手指,也在她的脸颊上画下了一道对称的“胡子”。
四目相对,彼此的脸上都挂着滑稽的酱料胡子,呼吸交缠。
不知谁先凑近了谁,他们的唇再次贴在了一起。
这个吻带着甜面酱的咸甜味道,没有了之前的生涩混乱,多了一些嬉闹后的温柔和了然。
一吻结束,孟沅气息微喘,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她仰头看他,问道:“对了,苏贵妃还有之前那些怀疑给我下巫蛊之术的大臣家属,你是怎么处置的?”
“都杀了罢。”谢晦的回答轻描淡写。
话说出口,他却忽然察觉到身下人身体的微僵。
想起刚答应她的,杀人前要三思而后行,谢晦心下未免生出几分心虚来。
他迟疑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孟沅只说了一句:“巫蛊之术,子虚乌有。”
谢晦沉默地注视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以前也不信。”
“可是,沅沅,你以前很爱笑的。”
“前几天,你分明就是魇着了,总是一个人发呆,有时候做梦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凑近了也听不清,你的身体还因此无缘无故地就变得虚弱,喂什么都吃不下,性情也变得很烦躁……”
孟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那是系统在她脑子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噪音的时候。
别说性情大变,她当时想抱着谢晦一起跳太液池的心都有了。
只是发发脾气,都算是她情绪稳定了。
可是这话没法解释,说了谢晦也不会信,只会更加觉得她就是被人下蛊了。
于是她只能解释:“我只是临近婚期,心中焦虑。”
“焦虑?”谢晦抬眼看她,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答案极其不满。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慌,那种她随时会从他身边消失的错觉,绝不是区区焦虑二字就可以概括的。
她在撒谎,他知道。
可他不能逼她,若把她逼急了,她又该不理他了。
“在你的事情上,马虎不得。”他终究还是压下了追根究底的欲望,只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做出了结论。
这件事在他这里算是揭过了,但那个无形的威胁,却在他心里扎下了更深的根。
孟沅见谢晦不再追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阿晦。”她轻声唤他,“我觉得,杀戮是解决问题最低效的方式,它能带来的只有恐惧,而恐惧,是无法真正让人臣服的。”
“不如这样,将那些真正有罪之人三服之内的家眷赦免死罪,让他们戴罪立功,男丁充军,发往北疆,卫国戍边,女眷便罚做些苦役便就是了。至于那些被错杀的大臣,我们追封他们的官爵和名誉,厚待其直系子孙,彰显皇恩浩荡,如此一来,天下人必将称颂陛下的宽仁。”
“阿晦需要的是忠诚,而不是恐惧,恐惧滋生背叛,而恩惠才能收买人心。”
至于苏锦禾……
孟沅一想到史书上,原主被她做成人彘的凄惨下场,便一阵胆寒。
宁可她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她,虽然还未发生过,但她对这个女人,生不出半分同情。
虽然巫蛊子虚乌有,但不防碍她借此机会杀了苏锦禾。
她将皮球又踢给了谢晦:“至于苏贵妃,不管她有没有咒我,但她之前就欺负我,我不想为她求情,便按照阿晦的意思处置吧。”
谢晦略一琢磨,便高兴起来,毫不尤豫地答应:“好沅沅,都听你的!”
接下来一段日子,没有了系统的噪音干扰,孟沅过得前所未有的舒心。
而谢晦则因为之前在刘府门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疯病发作,以及对孟沅日益加深的依赖,连续罢朝了好几日,彻底变成了一块儿粘人膏药。
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挂在孟沅身上,吃饭要她喂,看书要她念,连出恭都想让她在外面守着。
孟沅被他烦得不行,终于找到了克制他的法宝。
“阿晦,帮我把那边的点心拿过来。”
“沅沅自己去拿嘛,我还病着,走不动。”谢晦瘫在床上,耍赖。
孟沅幽幽地端起一杯茶,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说:“说起来,这茶盏的翠色,可真好看啊。陛下不是说,想把我的眼珠子挖下来做玻璃球吗,我觉得若是能做成如茶盏这般的颜色,那定是好看极了。”
话音未落,原本瘫软如泥的谢晦瞬间弹射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将点心碟子恭躬敬敬地捧到她面前,脸上写满了悔恨与讨好:“沅沅,我错了,我那时候不是人,胡说八道的。你的眼睛那么好看,我怎么会舍得……”
又来了,又来了,她又拿这件事来戳他。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还不行吗。
这是谢晦的死穴,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初见时他没给孟沅留下好印象不说,还曾对她说过那么混帐的话。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不对,不能咬掉,如果咬掉了,就没办法亲沅沅了。
此招屡试不爽,每当谢晦开始使唤她,孟沅就故作忧伤地欣赏起周围一切绿色的东西,并畅想它们和自己眼珠子的适配度。
谢晦一听这个,就彻底蔫了,只能反过来鞍前马后地伺候孟沅,给她捏肩捶腿,倒茶喂点心。
连带着芝麻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小豹子如今已经长大了不少,成天在养心殿内上蹿下跳,搞各种破坏。
谢晦见了非但不闹,还亲自给它喂最好的肉。
有时候孟沅抱着芝麻,谢晦想凑过来亲近一下,都得看芝麻的脸色,生怕惹了这位‘小主子’不高兴,进而影响到孟沅的心情。
孟沅之前随口提过一句喜欢吃火锅,谢晦便把这话奉为了圣旨。
他下令御膳房在降雪轩搭了专门的暖炉,天天变着花样地准备最新鲜的食材,日日都拉着孟沅去涮火锅吃,从清汤锅底到麻辣红油,从鲜切羊肉到嫩滑鸭血。
连吃了半个多月,直吃的孟沅现在一闻到火锅那股子铜锅炭火的味道就控制不住地想吐。
终于这天,当马禄贵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来请示,说降雪轩的火锅已经备下时,孟沅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谢晦立刻紧张起来,凑过来给她抚背:“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孟沅实在忍不住了,“我再也不想吃火锅了!”
谢晦一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又带着点儿委屈的表情:“你不喜欢了吗,那你怎么不早说?”
孟沅心道,她敢说吗,他那恨不得把整个御膳房都变成火锅店的架势,谁敢拂了他的意?
况且,谢晦那么高兴,她不知为何,就是不大想扫了他的兴。
眼看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转眼便入了寒冬腊月。
这日用过午膳,正在批阅奏折的谢晦看着窗外飘起了雪花,忽然眼睛一亮,凑到正在给芝麻梳毛的孟沅身边,神秘兮兮地开口。
“沅沅,别吃火锅了,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他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呵着热气,“京郊的汤泉宫,里面的温泉引得是地下热泉,冬天泡最舒服了,我们去那儿住几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