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孟沅怀里的谢晦渐渐恢复了活人该有的温度和温暖。
但很明显的,他的疯病还没有完全消退。
他只是从一种外放的、毁灭性的癫狂,转化为了一种内向的、黏腻的纠缠。
与此同时,他开始不老实地在孟沅怀里拱来拱去,用鼻尖轻蹭着她的脖颈,看上去颇有些焦躁不安。
谢晦滚烫的呼吸喷在孟沅的肌肤上,给她带来一丝细微的战栗。
“想……”谢晦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纠结和撒娇的意味,“亲……”
孟沅:“…………”
孟沅两眼一抹黑,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反复无常的疯子折磨到魂飞魄散了。
她现在只想让他安静下来,只想着这辆该死的马车能够立刻飞回皇宫。
孟沅深吸一口气,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扶着他的肩膀稍稍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然后,她在他苍白的脸上,飞快地印下了一个苍白而敷衍的吻。
“够了没?”她有气无力地问。
谢晦愣愣地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似乎在回味那转瞬即逝的触感。
紧接着,他皱起眉头,执拗地摇了摇头:“不够。”
和上次不一样。
脸颊不是嘴唇。
味道不对,所以不够。
他说完,也不等孟沅反应,便笨拙地凭借着本能凑了上来。
混乱中,不知是谁先吻上了谁。
或许是谢晦寻着她的唇而来,又或许是她在叹息中微微开启了双唇。
总之,他们的唇就这样贴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毫无章法的,充满了血腥味的吻。
他的嘴唇冰冷而干燥,带着不知被他何时咬破的,带着伤口的铁锈味儿。
且谢晦根本不懂任何技巧,只会原始地啃咬,孟沅推又推不开,只能被动地承受。
他们唇齿相缠,气息紊乱。
这个吻短暂而激烈,结束时,孟沅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有些发麻。
亲完之后,谢晦似乎也终于得到了满足。
他安静下来,再次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双臂收得更紧了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孟沅被他勒得几近窒息,但她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平复,也算是终于松了口气。
她抓住这个难得的他似乎能听得进去话的间隙,开始认真的给他讲道理。
“谢晦,你听我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般的情绪,“杀人是不对的,每一个人,不管他是大臣还是仆从,他都是一条命,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或者觉得他们该死,就轻易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她感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明白,也不想去搞明白。”她耐着性子,继续轻抚他的后背,“可生命是很宝贵的,你之前杀的那些仆役,他们的父母兄弟会难过,你杀了这些大臣,他的妻儿会无家可归。”
“………”怀里的人沉默了。
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享受这个拥抱,对她的话左耳听,右耳冒。
孟沅叹了口气,觉得对牛弹琴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却又无意中将他更抱紧了些许,声音里满是疲惫:“罢了罢了,等你病好一些,我再慢慢与你说。”
谢晦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在教他。
她没有觉得他烦。
她还愿意和他说话。
就在她以为这次说教又要以失败告终时,怀里的人却闷闷地开口了。
“以后,”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些郑重其事的意味,“我不会再当着你的面杀人了。”
闻言,孟沅彻底呆住了。
她脑子里的系统音还在因为之前的濒死警报滋滋作响,可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经过一番大脑的自动翻译,她自然而然地得出了结论,谢晦以后会改过自新,杀人前更是会三思而后行,不会再胡乱杀生了。
孟沅一时间大喜过望,就连她自己一时都搞不清已经选择摆烂的自己到底为何会如此高兴。
“那就好,那就好。”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捧着谢晦的脸,又重重地在他冰凉的嘴唇上亲了好几下,象是在奖励一只终于学会了“坐下”和“握手”的大型犬。
谢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乖顺地躺在她的怀里,任由她的唇瓣在他的脸上、唇上落下一个个细碎的吻。
谢晦的样子既虚弱又满足,他的呼吸凌乱,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她喜欢。
她真的喜欢他听话,她亲他了,还连着亲了好几下,比刚才加起来的都要多。
谢晦闭着眼睛,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他甚至主动地又把脸颊往她的唇边凑了凑,无声地索要更多的奖励。
孟沅亲到一半,嘴角抽了抽,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这个人好象被亲上瘾了。
她停下动作,看着他那副食髓知味、意犹未尽的样子,心下警铃大作。
坏了,好象无形之中把这疯狗的期待阈值拉高了……
这以后要是哪天不亲了,他会不会又发疯?
她不动声色地想把自己的嘴挪开,结果谢晦不干了。
他睁开眼,那双刚刚还浸在满足里的双眸,此刻却染上了一丝委屈。
“还要。”他言简意赅地提出要求,声音虚弱,听起来象是在撒娇。
孟沅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阿晦。”她尝试换上那种温柔商量的语气,“你身上还有伤,血还流着呢,咱们先回宫让太医看看,好不好?等伤好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她说得情真意切,试图用“缓兵之计”蒙混过关。
谢晦偏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很明显,他的神志依旧尚未清醒。
此时此刻,他的那双眼睛太过清澈,也过于疯狂,被他这样盯着,孟沅感觉自己才象是那个做错了事的人。
他俩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谢晦才摇了摇头。
“现在就要。”他固执地说,怕她不同意,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可怜兮兮的,“就一下,亲一下就不疼了。”
孟沅要疯了。她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以几何倍数的速度被消耗殆尽。
这还是昭成帝谢晦吗,这分明是个不好好吃饭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幼儿园小朋友吧?!
但她看着他手腕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以及还在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看他那张写满了“你不亲我我就哭给你看”的俊脸,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凑过去,准备再敷衍一下。
这一次,谢晦却先她一步,微微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双唇。
这个吻不再象之前那样充满了血腥和莽撞。
他似乎从刚才那几个敷衍的吻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点技巧。
他不再啃咬,而是用嘴唇轻轻试探性地描摹着她的唇形,然后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撬开她的齿关。
他的动作很生涩,象个初尝禁果的少年,带着点笨拙的虔诚。
可就那份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索取和依赖,却比任何老练的技巧都更让人心旌摇曳。
这里里很安静,只有外面寒风的呼啸声,和两人唇齿间黏腻的水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孟沅被他吻得有些缺氧,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想推开他,但双手却被他紧紧地扣住,动弹不得。
她只能被迫地承受着这个漫长而深入的吻,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谢晦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他抵着她的额头,两个人都喘着气。
谢晦的眼眸里水光潋滟,映着她有些狼狈且泛红的脸。
“甜的。”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给出了一个天真而直白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