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拼命找补的蠢样,心里的火气‘噌’得一下烧得更旺了。
她想起了那日谢晦挨揍时,行人的议论声“偷谁不好,偏偏惹上了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
她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冷声道:“那天在惠丰堂边上,你见我多看了沉宥安几眼,就故意去偷了那个李奚,让人家打你,用来吸引我的注意,是也不是?”
【警告,警告!宿主行为已触发最高风险预案,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帝王阴私,对方极有可能当场将您格杀,请立刻停止危险言论!】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在她脑内疯狂轰鸣,言语的文本似乎化成了实体,在疯狂地撞击她的头骨。
但摆烂已久的孟沅对此已经免疫麻木了。
她甚至觉得有点儿好笑。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反正她也回不去家,在这个鬼地方活得也挺没劲的。
谢晦干的离谱事太多,她忍他久矣,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骂醒这个神经病!
她愠怒道:“那个人打了你,固然可恨,但也是你先行偷盗,蓄意挑衅在先。”
“你要是记恨,把他杀了就是了,这我管不着!”
“可你何必要杀他全家,他家中那些的洒扫的仆役何辜,那些稚童幼子又何辜!”
系统的警告声陡然拔高到极致,尖锐的电流声刺激着孟沅的神经,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身体一软,便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恼羞成怒和杀意并没有出现。
谢晦几乎是在她晃动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松开紧攥的手腕,长臂一伸,精准地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揽进怀里。
他根本没有生气,孟沅这一倒,他便彻底破功,脸上的紧张和慌乱再也掩饰不住。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他急切极了,低头检查她的脸色,却发现她的面色苍白如纸,顿时更加慌了。
他立刻快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将所有怒火都转向了旁边无辜的春桃她们:“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不看好她,连站都站不稳了,你们的眼睛是瞎的吗?!”
这番色厉内荏的怒斥,彻底点燃了孟沅的怒火。
“你吼他们做什么!”她猛地积蓄起力气,一把将谢晦推开。
谢晦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跟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面前那个一脸决绝、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要和他划清界限的少女。
被推开了。
她推开他了。
他呼吸一窒。
孟沅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连刘府的大门也没兴趣再进了。
她快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离开这个让她恶心的疯子。
“沅沅!”谢晦在后面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哀求。
他追了上去,想要再次抓住她的手,却又不敢,于是只能象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亦步亦趋地跟在孟沅身后。
孟沅根本不搭理她,她只想快点儿,再快点儿。
直至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声模糊的呢喃声。
“别走”
孟沅没有理会,利落地踩着脚凳上了车。
“别走,沅沅,别走!”
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凄厉。
孟沅通过车窗的缝隙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谢晦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再追了,整个人一动不动 。
但孟沅能清淅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斗。
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崩坏。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苍白,眼睛里也没有了焦点,空洞极了。
与此同时,谢晦的嘴角却弯起来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象是在笑,又象是在哭。
又发疯了。
他的疯病就在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作了。
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孟沅立马怂了。
孟沅的第一反应,是又滚又爬地往车厢里躲,想要避开那道癫狂的视线。
可谢晦也跟着孟沅跌跌撞撞地上了马车,在孟沅坐定的瞬间,他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狭小的空间里,光线骤然间暗淡了下来。
孟沅闻见谢晦身上的那股血腥味儿就反胃想吐,惊恐地往角落里又缩了缩,试图离他远一些。
这个细微的动作一下子扎进了谢晦已经崩溃的神经。
他还维持着关门的姿势,背对着她,肩膀不易察觉地垮了下来。
寂静在车厢里蔓延,只能听见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单调而沉闷的咯吱声。
孟沅一直不错眼珠的警剔地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谢晦才终于缓缓地转过身。
“你是不是怕我?”谢晦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孟沅不想回答。
说是,这个疯子可能会立马一刀捅死她。
说不是,又违背了她的真实感受,她又实在懒得再装了。
她只能紧紧抿着唇,将脸转向窗外,假装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
沉默是另一种形式的回答。
谢晦又问了一遍,声音里的颤斗更明显了:“沅沅,你怕我,对不对?”
这一次,孟沅终于忍无可忍。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满是豁出去的凉薄与讥讽:“你要杀便杀,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杀了她吧,杀了她,这一切就都解脱了。
“我怎么会杀你?”谢晦喃喃自语,象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象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他的眼神依旧是空洞的,但那空洞的深处,却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
孟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股厌恶与烦躁达到了顶点。
这狗皇帝还在装模作样。
她索性闭上眼睛,脖颈微微扬起,露出一截脆弱的弧线,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引颈就戮的姿态。
【警告!宿主切勿主动求死!情绪刺激可能导致正在发病的攻略目标“谢晦”行动完全失控,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系统尖锐的警报再次响起,但孟沅压根懒得搭理。
车厢里传来匕首出鞘的清淅声响。
孟沅抖了一下,但依旧紧闭着双眼,等待着谢晦手里的刀锋割开她的喉咙。
她想起他上次发疯时,牵累虐杀了多少人,又是怎么把其中的一个大臣做成鬼目粽的。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一只冰冷的、颤斗的手,慢慢复上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