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马车在刘府门前停下。
刘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口内外全是身着玄甲的禁军,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孟沅扶着春桃的手下了车,径直就要往里面走。
“姑娘请留步!”门口的禁军立刻伸手拦住了她。
“我是皇后。”她冷冷地说。
虽然这个名分并未正式下达,但整个皇宫都已默认。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禁军的态度强硬,不为所动。
孟沅气得发笑,她直接将那枚玉牌举到了他们面前。
禁军看到令牌,脸色剧变,却依旧不敢放行,只得派人飞速去禀报。
没过一会儿,紧闭的府门从内打开,谢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但衣角似乎是溅上了些许暗沉的未干痕迹。
浓重的血腥味儿随着他的出现扑面而来,比菜市口的尸体上的腐臭味儿更加浓烈。
他看见孟沅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沅沅?”他快步走下台阶,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她怎么会来这里,是想他了吗。
不对,她的脸色好难看。
他似乎想说什么,象是个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孩子,急于分享自己的战利品。
但话到嘴边,看到孟沅那苍白的脸,和她那双盛满了怒火的眼睛时,谢晦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点儿雀跃的,带着点儿少年气的欢喜迅速冷却,转为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讨好的试探。
他停在孟沅面前,微微俯身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点儿困惑:“你不高兴?”
孟沅没有理他这茬,她毫不尤豫地把他的脸推开,就只问了一句:“陛下在做什么?”
血腥气混着她身上那股干净的海棠花香膏的味道钻进鼻腔,让谢晦有片刻的恍惚。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声音比孟沅预想中还要轻快:“没干什么,到刘大人家里坐坐,喝喝茶。”
谢晦说完,甚至想对孟沅笑一笑,告诉她自己已经解决了所有麻烦。
孟沅却根本不看他的表情,提步就要往里走。
“哎——”谢晦急了,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孟沅的手腕,整个人几乎是横身拦在了她面前,近乎撒娇般地哀求道,“不能进去,里面乱,不好看。”
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儿更浓郁了,仿佛是从谢晦拦着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孟沅停住脚步,抬起眼,一字一顿地问:“陛下是不是又杀人了?”
谢晦的心猛地一沉。
他刚刚的确杀人了。
他不仅杀了,还在里面享受了一场淋漓尽致的审讯和虐杀。
刘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此刻大概没有一个还是完整的。
但他决不能承认。
“没有。”他矢口否认,甚至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摇了摇头,急于撇清关系,“朕就是来喝茶的,没有杀人,一个都没有。”
“是因为我,因为你怀疑有人行巫蛊之术!”孟沅是真的生气了,她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陛下,您明明知道那是无稽之谈!”
“什么巫蛊,谁跟你说的!”谢晦立刻炸毛反驳,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可那过激的反应反而显得他更欲盖弥彰了。
他急切地否认:“简直是胡说八道,朕才不信那些鬼东西!”
“你杀他们,难道不是怀疑他们咒我吗?”孟沅静静地看着他,苦笑道。
那眼神象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所有肮脏、偏执、见不得光的心思。
谢晦被看的一阵狼狈,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语气也弱了下去,但依旧连声否认:“不是因为你!当然不是因为你!朕杀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辩解说得又快又急,反而坐实了他的心虚。
他象是为了说服自己,于是便又重复了一遍:“朕杀他,是因为他本来就该死!”
孟沅什么也没说,只问了一句:“那他犯了什么罪?”
这个问题把谢晦彻底问住了。
他能怎么说?
说这个姓刘的在奏折里骂她是妖妃,说她不堪母仪天下,还是说他的探子来报,这姓刘的疑似在自家院子里埋了巫蛊?
那不还是等于承认了他是因为她才杀人的吗?
谢晦脑子一转,终于胡诌出了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借口:“因为他总是管教朕!”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眼神却不敢直视孟沅,瞟向了一旁光秃秃的树杈。
他觉得这个理由简直完美,既符合他滥杀的人设,又和孟沅撇清了关系。
说着说着,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他总说朕不务正业,不理朝政,还说朕不该老是和你待在一起,你说他该不该死?”
说完,他甚至是有些期待地看向孟沅,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原来如此”的了然,或者“他确实该死”的认同。
然而,孟沅只是看着他,看得谢晦心里一阵发毛。
“就这些?”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就这些!”谢晦立刻点头,“足够了!”
“那菜市口那个呢?”孟沅又问,“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前些日子的确得罪了陛下不假,但是他的家里人呢,又是怎么管教陛下了?”
谢晦瞬间卡壳。
他忘了还有这一茬。
那个不长眼蠢货的家里人,他纯粹是恨屋及乌,看着不顺眼,就顺手处理了。
谢晦支吾了半天,最后干脆耍起了无赖,把孟沅的手抓得更紧了些,压低声音,语气又变回了那种央求的、撒娇的调子:“你别问了,行不行?都过去了,跟你们没有关系,我们回去,回去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蟹粉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