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风还带着五月的凉劲儿,刮在人脸上像裹了层细沙。杨震东攥着腰间的二十响盒子炮,脚步踩在腐叶堆上没半点声响,目光却扫过身后几人。
“哥,前面有块背风的山坳,要不先休息一下?” 杨震南凑过来说道
杨震东点了点头:“所有人停下休息,青山把警戒圈拉大,注意后面别有尾巴。”队员们立马动了起来。
被救的六个人蹲在路边,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又脏又瘦,只有眼睛里透着点活气,不时还能听到他们说着感谢的话。
杨震东面无表情,心中却有疑虑。他绕着六人缓步走了一圈,审视着这些“同志”。他们面容憔悴,手上都有被捆绑的痕迹,看起来确实像受尽折磨的囚犯。
“姓名?所属部队?如何被捕的?”杨震东停在最左边那人面前,声音冷峻如这东北寒冬。
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瘦高个,脸上有新添的伤痕:“报告长官,俺叫周保国,原是抗联第三支队的,一个月前在双城子送信时被汉奸认出,被抓了。”
“第三支队?支队长是谁?”
“王德林王队长。”
“政委呢?”
“赵尚志赵政委。”周保国对答如流,眼神坦然。
杨震东不动声色,转向下一人。这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面黄肌瘦,但眼神锐利。
“你呢?”
“刘铁柱,无党无派,自个儿打鬼子。在五常剪过鬼子电话线,炸过运输车,被抓时身上有伤。”汉子指了指左腿,裤管上确实有干涸的血迹。
杨震东蹲下身,轻轻按压伤处。汉子倒吸一口冷气,额头冒出细汗,却不吭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农历西月二十三。”
杨震东站起身,继续询问。六人中,两人自称抗联成员,一人是国军间谍,三人说是自发抗日的民间义士。
每个人的说辞都比较合理,被捕经历、受审过程都符合常理。
但杨震东心中的疑虑未减反增。
只是太巧了,一切都看似很顺利,伪警求饶的时候为什么是透露情报,而不是说自己有钱,或者其它的。
“哥,有什么不对吗?”杨震南凑近低声问。
杨震东没回答,反而提高了声音:“给他们分别吃点东西,暖和一下身子。”
杨安昌几人会意,便一人带着一个分开了一些距离,还装作聊天试探。
赵刚凑过来:“队长,怀疑有内鬼?”
杨震东瞥了眼赵刚。
“谨慎点总没错,要是带回寨里才发现,可能就晚了。”杨震东简短答道,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六人。
半小时后,杨安昌和吴青山他们回来了。
“口供基本一致,但刘铁柱的细节有些模糊。”杨安昌汇报道,“刘说是在五常被俘,但说不清具体关押地点。”
吴青山补充道:“周保国和李大山应该是真抗联,细节清楚,还有内部人才知道的暗号手势。”
杨震东点头,掏出手表看了看。下午二点。
“叫刘铁柱过来。”他说道。
杨震东盯着刘铁柱,许久不说话。林间只有风声呼啸,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杨震东猛地拔枪对准刘铁柱:“你在五常炸的是什么运输车?运的什么?用什么炸的?”
刘铁柱一愣,随即回答:“运粮车,用土炸药炸的。”
“什么时候?具体日期?”
“农历二月初八,晚上。”
杨震东冷笑一声:“二月初八五常地区大雪封山,所有运输全部停止,哪来的运粮车?”
刘铁柱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记错了,应该是三月十五左右”
“五常的鬼子运输队用的是汽车还是马车?”
“汽车不,马车”刘铁柱额头渗出细汗。
杨震东突然用日语厉声喝道:“举手投降!你被包围了!”(挙手せよ!包囲された!)
刘铁柱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但没有其它反应,显然不懂日语。
杨震东收起枪,语气忽然缓和:“别紧张,只是试探。鬼子经常用这种伎俩,我们不得不防。”
刘铁柱松了口气,勉强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杨震东转身走向火堆,似乎放松了警惕。但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突然用暗语对赵刚说:“盯紧刘铁柱,他有问题。”
赵刚微不可察地点头。
队伍里极可能有汉奸,行动队不可能返回营地,只能选择在林中过夜,明天再看情况。队员们分成三组守夜,但明里只有一人在守,其它人装睡。
深夜,杨震东假寐,实则密切关注着刘铁柱的动静。
约莫子夜时分,刘铁柱起身假装要去解手,却悄悄向陈福来靠近。
就在刘铁柱即将接近陈福来时,黑暗中传来杨震东冰冷的声音:“需要帮忙吗,刘同志?”
刘铁柱浑身一僵,随即笑道:“不用不用,解个手”
“这大晚上的,我看也用不着了。”杨震东从阴影中走出,一把就扭断了刘铁柱的脖子。
这一夜再无动静。
次日清晨。杨震东召集全体队员和剩下的五名获救者。
“各位同志,由于敌情复杂,后续我们可能又会被迫转移,咱们需要分头行动了。
”杨震东宣布,我们将提供枪支和粮食,你们自行决定去向。”
他示意吴青山分发物资:每人五天的干粮,二十发子弹,一支成色稍差的步枪。
听到这话,五人反应各异。周保国和李大山,孙为民面露喜色;王有才和张万全显得有些犹豫。
周保国和李大山、孙为民三人明显感觉到别动队对于收留他们明显有顾虑,他们自身有组织,现在被救出来也想尽快回到组织,没有犹豫就对杨震东他们表示了感谢,并表示以后如果有情报或者有需要时再行报答,便离开了。
王有才和张万全两人手上拿着干粮和枪,却并没有急着走,显得十分犹豫,因为他们没处去了!
王有才是土生土长的庄稼汉,祖辈都在此地务农,性格原本憨厚本分。他家境贫寒,与父母、妹妹以及刚过门的妻子守着几亩薄田度日,最大的愿望不过是风调雨顺、家人温饱。
然而,日军一次下乡“扫荡”彻底摧毁了他卑微的幸福。为抢夺粮食,日军残忍杀害了他年迈的父母,妹妹不幸遭凌辱后投井自尽,怀有身孕的妻子为保护家中仅存的一点口粮被刺刀挑杀。一夜之间,张万全家破人亡,所有的指望和温情都被碾碎。这血海深仇让他从一个只知低头种地的农民变成了一个沉默而坚韧的复仇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鬼子。
张万全是淳化人,本是省城一名进步学生,出身于一个普通的书香门第。父亲是中学教员,家境虽不富裕却崇尚知识。日军轰炸省城时,他所在的学校沦为一片瓦砾,敬爱的老师和许多同窗不幸罹难,父亲也在随后因悲愤交加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家破人亡的巨大变故彻底击碎了王有才求学报国的梦想,满腔悲愤化作对侵略者的切齿仇恨。他毅然放弃学业,返回家乡附近,凭借年轻热血和学到的知识,矢志要用最首接的方式为亲人和同胞复仇。
王有才憨厚的问道:“杨队长,我们能不能跟着你们打鬼子,我家己经没了,家人都被鬼子杀了,我想杀鬼子报仇,但是我知道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杀不了鬼子,你们个个都是好汉,救你们收下我吧,我一定好好表现!”
张万全也急忙表态,也想加入这支强悍的队伍。
杨震东这时候其实也在等着他们表态,见他们果然主动要求,但稍作为难的答应了他们。
王有才急忙说:“谢谢队长,队长放心,只要能杀鬼子,让我干啥都行。”
杨震东便点了点头,让队伍出发回营,如果不是为了解决里面的间谍,昨天就己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