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东坐在自家炕沿上,揉着差不多利索了的胳膊,瞅着灶台上那半袋玉米面和仓房里仅剩的两包玉米面,皱起了眉头。
窗户外头的雪没到膝盖,风刮得树梢呜呜响,像哭似的。
“哥,咱真要再进山啊?你胳膊还没好透呢。”杨震南坐在炕上擦着那把土猎枪。
杨震东从炕席底下摸出盒子炮,掂量了掂量:“不然咋整?家里那点粮撑不过明年地里收成。
上次进山打的猎物还不够吃两天的,歇了这么多天每天只出不进咋整,这次多个人手能利索点。”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踩雪的咯吱声,吴青山裹着件露棉花的老棉袄,肩上扛着另一把土猎枪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二爷家的杨安昌。
杨安昌比杨震东大两岁,长得结实,就是没怎么进过深山,脸上带着点兴奋和紧张。
本来是不想再加人了,但这是自己亲堂哥,关键杨铁山开口了。
打猎并不是人越多越好,除了围猎,一般打猎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分东西。
“震东哥,都准备妥了?”吴青山把枪靠在墙角,搓了搓手,“我昨儿个在山边瞅着新鲜的野猪脚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杨安昌赶紧接话:“东子,你们放心,我力气大,要是打着猎物我扛着!”
西个人揣着干粮——几块玉米面饼子和腌萝卜,背着枪往山里走。
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得往上拔腿,没走半个时辰,棉鞋就湿透了,冻得脚趾头疼。杨震东时不时停下来,弯腰看地上的雪印,手指在雪地里扒拉两下。
“哥,着啥急啊,这刚进山没多久。”杨震南跺着脚,哈着白气。
“你懂啥?”杨震东指着地上一个浅坑,“看见没?这是兔子的脚印,前小后大,刚踩的,雪还没盖上呢。顺着这个方向走,肯定能看着。”
吴青山也凑过来瞅了瞅:“没错,这兔子指定没跑远。震南你把枪端好了,别等会儿兔子蹦出来,你又慌了神。”
杨震南脸一红:“上次那是意外,这次指定没问题!”
几个人放慢脚步,顺着脚印往林子深处走。林子里静得很,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就剩自己的呼吸声和踩雪的咯吱声。
走了约莫一支烟的功夫,杨震东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他指了指前面一棵松树下,雪地里有个灰褐色的小身影正在啃树皮——是只兔子,比寻常的兔子壮实些,毛厚得像个小毛球。
杨安昌眼睛一亮,刚想举枪,杨震东赶紧按住他的胳膊,小声说:“别慌,离得太远,土猎枪打不准。再往前挪两步,等进入二十步内再开枪。”
几个人猫着腰一步一步往前挪,雪粒子打在棉帽檐上沙沙响。那兔子好像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支着耳朵,西处张望。
杨震东屏住呼吸,给杨安昌使了个眼色。杨安昌端着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手有点抖。
“稳住,瞄准它的胸口。”吴青山在旁边低声说。
杨安昌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对准兔子。“砰!”枪声在林子里炸开,雪沫子溅了起来。那兔子应声倒地,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
“中了!”杨安昌兴奋地喊了一声,就要往前跑。
“慢着!”杨震东拉住他,“先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的,兔子都爱扎堆。”
果然,没等多久,又有两只兔子从旁边的雪堆里蹦出来,慌慌张张地想跑。吴青山反应也很快,端起枪就打,“砰”的一声,没打中,兔子跑得没影了。
“你咋回事?这么近都打不准!”杨安昌笑着打趣。
吴青山脸一沉:“刚才风刮了一下,不然指定中了!”
杨震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打了一只就不错了,咱主要还是指着大牲口打。
越往深处走,树越密,雪也越厚。中午的时候,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山坳,拿出冻得发硬的玉米面饼子啃。就着腌萝卜和一把雪才咽下去。
“东子,你说咱能打着熊瞎子不?”杨安昌啃着饼子问。
“不好说,熊瞎子都很少,要碰运气才行。不过只要找到,咱这趟可就来着了。
吃完干粮,歇了会儿几个人又出发了。下午的太阳挂在天上,没什么暖意,透过树缝洒下来,在雪地上照出斑驳的影子。
走了没多远,杨震东突然听见前面有扑棱翅膀的声音,他赶紧示意大家蹲下。
“是山鸡!”吴青山小声说,眼睛盯着前面的灌木丛。
不一会儿,几只色彩斑斓的野鸡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在雪地上啄着什么。杨震东数了数,一共五只,都肥得很。
拿着猎枪的两人生怕脚下重了,用了好几分钟才摸到十多步的距离。
“砰!砰!”杨震东和吴青山同时开枪。杨震东的枪准,一下就打中了两只,吴青山也打中了一只。
“好样的!”杨震南跑过去,捡起地上的野鸡,“这三只山鸡,够咱晚上炖着吃了!”
杨安昌也挺高兴,摸着枪说:“没想到我第一次进山就打着这么多东西。”
杨震东笑着说:“这才多少,还没找着大货呢。天黑之前咱再往前找找,要是找不到就找个地方露营。”
猎枪上好弹几个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杨震东在一片向阳的坡上,发现了一串大脚印。深深陷在雪地里,旁边还有一些杂乱的痕迹,像是野猪拱过的。
“找到了!”杨震东眼睛一亮,“这脚印是新的,野猪肯定就在附近。大家都小心点,野猪脾气暴。”
安昌哥,你跟在我后头,震南跟青山走另一边,咱呈扇形搜。记着走路轻着点,说话别大声,野猪的鼻子比狗还灵。”
几个人顺着脚印往前找,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前面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杨震东赶紧让大家躲在树后面。
只见前面雪地里,一头大野猪正低着头在拱雪找食。野猪浑身黑棕毛又粗又硬,看着还挺油光水滑的,长度接近一米五,最少有两百来斤。
“好家伙,这么大!”杨安昌压低声音,眼睛瞪得溜圆。
杨震东小声安排:“安昌哥,你和震南从左边绕过去吸引它的注意力。
青山你跟我在右边,等它转过身来,咱就开枪,瞄准它的脑袋或者胸口。记住,土猎枪装弹慢,第一枪必须打中要害,不然它发狂起来,咱都不好对付。”
几个人点点头,悄悄绕过去。吴青山和杨震南走到左边,杨震南捡起一块石头,往野猪旁边扔过去。“砰”的一声,石头砸在雪地上,野猪抬起头,警惕地看向左边,“哼哧”了一声,慢慢往那边挪。
“开枪!”杨震东喊了一声,和吴青山同时开枪。“砰!砰!”两枪过后,杨震东打偏了,子弹擦着野猪的耳朵飞了过去,吴青山的枪打中了野猪的肩膀。
野猪吃痛,“嗷”的一声狂叫起来,转过身,红着眼睛就往杨震东这边冲过来。雪被它踩得飞溅,速度快得吓人。
“不好!”
眼见野猪就要冲过来,猎枪装弹太慢根本来不及。就在这时候,杨震东赶紧抽出了盒子炮,打开保险,瞄准野猪的脑袋。“砰!砰!”两枪,一枪打中了头,一枪中肚子。
野猪脑袋上冒出血来,终于倒在雪地里,蹬了几下腿就不动了。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杨安昌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我的娘啊,这野猪也太凶了!”
杨震南走过来,拍了拍杨震东的肩膀:“哥,还是你厉害!”
吴青山蹲在野猪旁边,摸了摸野猪的身子:“这野猪够壮实,怕是有两百五十斤,这下家里的粮有着落了。”
天己经黑了,林子里更冷了。几个人找到临时歇脚的棚屋生起了火。把打中的猎物都处理干净,再弄了点肉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肉香味就飘了出来。
“来,尝尝这野鸡肉,比家里的鸡肉香多了。”杨震南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杨安昌。
杨安昌咬了一口,烫得首咧嘴,还是忍不住说:“好吃!太好吃了!”
几个人围着火堆,吃着烤肉聊着天。杨震东看着火堆,说:“现在鬼子占了东北,到处抢粮杀人,咱这小山村没被占己经算幸运了。这次打了这么多猎物,除了自己吃,还能给村里的老人孩子分点。”
吴青山点点头:“是啊,鬼子太不是东西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咱这有这么多猎物,指定得来抢。咱明天早点下山,别在路上耽误。”
吴青山咬着肉,说:“要是鬼子敢来,咱就用枪打他们!”
杨震东笑了笑没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起来出发,终于在中午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村子。村里的人看见他们抬着这么大的野猪,都围了过来,又惊又喜。
“震东,你们可真厉害,居然打着这么大的野猪!”
杨震东笑着说:“大家别着急,等把野猪处理好,每家都分点。”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帮着他们把野猪抬到杨震东家的院子里。
杨震东看着院子里的猎物,又看了看村里人的笑脸,心里踏实多了。他想着,趁着冬天多打些猎物,再想办法弄点粮,不能让鬼子把大家的活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