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岛山腰岩缝。
林栖指间香灰簌簌落下,按在莫红绡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时,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嗤嗤“声。
“忍着点。”
林栖话音未落,莫红绡的指甲已抠进岩石中。
随着香灰沸腾,她脖颈青筋暴起,却硬是咬紧牙关没哼一声。
待最后一丝灰烬渗入伤口,那碗口大的血洞竟被生生封住,只留下暗红痂痕。
这样的伤口换做普通武者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但夜游巡体内寄生着妖魔血肉,身体强度远非人类可比。
即便是内脏受损,只要不是彻底破坏,也能依靠恐怖的自愈能力慢慢恢复。
莫红绡抓起染血的劲装往身上一披,撑着长枪摇摇晃晃站起。
“伤势如何?”白璃走进岩缝,看到站立的莫红绡微微一愣。
“小伤,不碍事。”
白璃努了努嘴不置可否:“你最好还是再休息一下。”
夜游巡恢复能力就算再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不用。”莫红绡抱拳:“方才多谢……”
白璃摆了摆手。
救人这种事她也是量力而为,如果赤霞都无法建功,她会毫不尤豫丢下两人。
“那畜生现在何处?”
“我刚才听到山下有惨叫声,想必应该已经对淘金者动手了。”
莫红绡沉吟片刻,开口道:
“若是你那一剑刺中要害,能否一击毙命?”
“应该可以。”白璃:“不过它已经见识过那一剑的威力,恐怕不会再轻易上当。”
只要那蟾妖不是弱智,如之前那般与赤霞硬碰硬的机会,应该不会再有了。
莫红绡一提长枪,咬牙道:“我去拖住那畜生,你借机偷袭。”
白璃看了看她胸前破损衣裙下隐约露出的恐怖伤口:“还是算了,现在的你拖不住它。”
莫红绡捏紧长枪:“那你说怎么办?”
“有一个人能拖住它。”
“谁?”
白璃忽的转头看向一处树林:“躲躲藏藏可并非君子所为。”
“在旁边看了这么久,你也该现身了吧。”
石缝中的三人皆是一惊,特别是莫红绡。
上岛之后她便时刻提防着周围,却从未发现旁人。
就在这时,石缝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哈哈哈,我就是一个老叫花子而已,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还真有人!
莫红绡下意识捏紧破魔枪。
远处树林微动,一个邋塌无比的老头从其中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小娘子好利的眼。”
姜玉婵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子怪异的酸臭味。
“是你!”
老头一手拿着竹棍,一手捧着破碗,赫然便是那日在龙王庙讨粥喝的乞丐。
“正是老叫花子我,两位小娘子咱们又见面了。”
他抓了抓乱如鸡窝的头发笑吟吟道:“有件事情想要请教游巡,你是如何发现我就藏在这棵树上?”
不怪老乞丐会问出这样的话。
他的身手或许排不上号,但若是单论隐藏气息的手段,怕是整个大昭都没有几个能识破自己。
白璃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其实我并没有发现你。”
“你在炸我!”老乞丐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暴射。
白璃点头:“你在金沙庆前来了金沙县城,又随着渡船一起登岛,之后便消失不见。”
“若说这一切与岛上妖魔无关怕是不会有人相信。”
老乞丐愣了好一阵:“那你就这么笃定我就在那边的树上?”
“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白璃:“至于为什么看向那边的树林……这周围会有其他地方能够藏人吗?”
江心岛本就荒凉的不象样子,除了那片小树林外到处都是荒滩乱石。
老乞丐发出一声苦笑。
他自负隐匿功夫天下少有,却被这丫头三言两语诈了出来。
方才若是对敌,此刻怕已……想到这里,他后颈汗毛倒竖。
暗暗记住这个教训。
事情虽小,但若对方是位不弱于自己的武者,恐怕真会阴沟翻船。
“你这小娘子倒是有趣的紧,不过你就这么肯定老叫花会答应合作?”
白璃笑道:“我之前确实无法确定你上岛的意图,但刚才你被炸出来时一切都清淅了。”
“费尽心思跟了我们一路,总不会是来郊游的吧。”
“想必丐帮那边也已经关注到了这只蟾妖许久了。”
老乞丐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突然有一种被脱光看透的感觉。
明明只见了两次面,这丫头居然便推测出了这么多东西。
他这次来金沙县确实是受丐帮派遣调查妖魔。
自金沙县建城以来,在周围失踪的乞丐已经超过了大几百。
期间丐帮也派人来调查过却都无功而返,只知事情应该与江心岛有关。
于是乎请了他这位丐帮长老亲自出手。
本来调查完毕后他只需将这件事上报给钦天监处理,但眼下就有两位夜游巡。
这才跟过来看看能否直接将那妖魔除去。
他又抓了抓头发,略显烦躁道:“说吧,怎么个合作法?”
……
金沙县码头人头攒动,熙攘如沸。有踮脚眺望的妇人,有抱着婴孩的汉子,更多人挤在岸边伸长了脖子,活象一群争食的鸭子。
“别挤别挤!船要回来了!”一名赤膊汉子踮着脚往前张望,黝黑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红晕:“我家老幺这趟准能淘着金子!”
“呸!就你家那傻小子?”旁边的妇人啐了一口:“要发财也是我家大郎!”
争论声很快淹没在更嘈杂的声浪中。
码头旁的二层木楼上,孙员外正躺在软榻上大快朵颐。
肥厚的手指捏着羊腿,油光顺着嘴角流到三层下巴上。
他眯着眼望向江面,那里笼罩着一层薄雾,隐约可见几艘渡船的轮廓。
“今年的托儿都准备好了吗?”咽下嘴里的肥肉,王员外突然想起什么。
“回老爷,都准备好了,请的都是家里管事的远房亲戚,绝对不会出岔子。”
王员外满意点头,又咬了一口羊肉。
只是那管家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老爷。”老管家弯着腰凑近:“今年蟾后似乎特别兴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