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废弃钢铁厂的警戒线外，闪光灯汇成一片白色的海洋。
媒体的采访车堵死了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
“程队呢？程队在哪里？”
“我们要采访程澈警官！”
“这次的绑架案堪称完美犯罪，警方是如何在三小时内破案的？”
小刘挡在车门前，高大的身躯组成一道人墙，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各位，案件还在调查中，具体细节不便透露。请大家关注官方通报。”
车内，程澈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
林峰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
他看着程澈那张过分年轻的脸，脑子里还在回放着最后那场营救。
每一个指令，每一个时间点，都卡得分毫不差。
那不是指挥。
那是排演。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林峰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程澈眼皮都没抬。
“运气好。”
林峰看着他，车窗外闪光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运气？”
“通风口是运气？”
“废弃机器是运气？”
“连对方头目的心理状态都算准了，也是运气？”
程澈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不然呢？”
“林警官，你是省厅来的精英，应该相信科学。”
林峰沉默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师。”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林峰，事情我听说了，干得不错。”
“老师，我申请撤回之前的判断。”
林峰的声音很低。
“关于程澈的所有评估报告，全部作废。”
“为什么？”
“我没有能力评估他。”
林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一边。
他再次看向程澈，目光复杂。
那是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混杂着挫败，不解，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敬畏。
第二天，市局。
局长办公室的门快被敲烂了。
“老张，省厅的电话！”
“老张，市里的嘉奖令下来了！”
“老张，央媒的记者点名要专访程澈！”
张局长端着保温杯，乐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
“挡住，都给我挡住！”
“告诉他们，程澈同志昨晚通宵办案，需要休息，谁也别想打扰。”
他挂断电话，看着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程澈。
“小子，你现在可是个宝贝疙瘩。”
“省厅的赵厅长亲自打电话来，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是咱们警界的定海神针。”
“警神，听听，这名号。”
程澈放下茶杯。
“张局，饶了我吧。”
“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的疲惫藏不住。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前世过劳死之前，也是这样，被无数的赞誉和期待包裹着，一步步走向耗尽自己的深渊。
“睡什么睡，起来干活！”
张局长把一份文件拍在他面前。
“国家级的特别表彰，文件下来了。”
“还有，上面特批，给你团队的科技资源，全面倾斜。要什么给什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程澈看着那份文件，头更疼了。
更多的资源，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他的躺平计划，己经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每一次被迫营业，每一次无心插柳，都像是在他通往咸鱼的道路上，挖下一个巨大的坑。
“张局，我能拒绝吗？”
“你说呢？”张局长瞪了他一眼。
“这是命令。”
与此同时。
一间无法被定位的暗室里，几个模糊的人影围坐在一张全息投影桌前。
桌面上，是程澈的档案。
旁边，是这次高科技绑架案的全部复盘资料。
一个沙哑的声音开口。
“中继站被毁。”
“‘信使’团队全军覆没。”
“我们的技术，被从一个闻所未闻的‘后门’攻破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金属的质感。
“关键点是程澈。”
“他每一次的指令，都超越了现有情报和技术能达到的极限。”
“这不是分析，是预言。”
暗室陷入沉默。
许久，主位上的人影缓缓开口。
“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他是规则之外的变量。”
“将程澈的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
“启动‘观察者’协议，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习惯，他每天喝几杯水，上几次厕所。”
“找到他的弱点。”
“或者，找到他能力的来源。”
“在找到之前，所有针对江城市的渗透计划，暂停。”
“明白。”
警队内部，关于程澈的讨论，己经从敬佩变成了某种近乎玄学的膜拜。
茶水间里，几个年轻警员凑在一起。
“听说了吗，绑架案那天，程队就在指挥车里画了个z字，小刘队他们就首接找到了匪徒老巢。”
“我听技术科的人说，那个什么量子加密，王头他们搞了半天没头绪，程队就过去说了句梦话，王头他们就给破了。”
“太神了，你说，程队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
“嘘，小声点，别乱说。”
“可这怎么解释？科学没法解释啊。”
王刚端着杯子走过来，咳嗽了一声。
几个人立刻散开。
王刚看着他们，心里也犯嘀咕。
科学？
他现在是最不信科学的那个。
程澈的每一次“点拨”，都像是在他现有知识体系的墙上，硬生生砸开一扇通往未来的窗户。
他敬畏，甚至有点恐惧。
他不知道那扇窗户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晚上，程澈的办公室。
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没有开灯。
桌上的手机亮着，上面是铺天盖地的新闻。
“江城警神，再次创造奇迹！”
“三小时破获完美绑架案，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解密神探程澈的传奇之路。”
程澈看着那些刺眼的标题，感到一阵无力。
他不想当神。
他只想当个废物。
可现在，他被架在了神坛上，下不来了。
而且他很清楚，“影子集团”不会善罢甘甘休。
这次的胜利，只会引来对方更猛烈的反扑。
他必须在对方找到自己的秘密之前，先一步瓦解他们。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王刚和小刘走了进来。
“程队，怎么不开灯？”
程澈按亮了台灯。
“有事？”
“被捕的那个头目，招了。”
小刘递上一份口供。
“但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的技术和设备，都来自一个叫‘影子’的线上组织，单线联系，从没见过面。”
程澈点了点头，意料之中。
“王刚，你那边呢？”
“那几个被抓的同伙，他们的电子设备我都查了，数据被远程销毁了，什么都没留下。”
王刚的表情有些沮丧。
“线索，又断了。”
程澈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断不了。”
“他们越是想抹干净，留下的痕迹就越重。”
他转过头，看着王刚和小刘。
“从今天起，我们换个思路。”
“什么思路？”
“以前，是我们追着案子跑。”
“现在，我们要让案子，追着我们跑。”
王刚和小刘对视一眼，没听懂。
程澈站起身，走到一块白板前，拿起笔。
“王刚，我要你牵头，开发两套系统。”
“第一，‘天网’升级版，我要把全城所有的监控，所有的数据流，都整合到一个平台，进行ai预警分析。”
“第二，人才培养系统。把我们现在所有的新技术，新战法，都做成标准化的教学模块，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队里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半个专家。”
王刚的呼吸急促起来。
“程队，这个工程量太大了。”
“那就加班。”
程澈的语气很平淡。
“小刘，你负责组建一个新的情报分析组。”
“我要你把过去十年，全国范围内所有悬而未破，并且带有高科技犯罪特征的案子，全部重新梳理一遍。”
“我要从这些旧案里，找出‘影子集团’的成长轨迹。”
小刘的眼睛亮了。
“我明白了，程队！”
程澈放下笔，重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我要打造一个不需要我的指挥系统。”
“一个可以自我运转，自我进化的破案机器。”
“我要让技术和人才，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王刚和小刘看着程澈，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们以为，程澈要建立一个更强大的团队，去迎接更大的挑战。
只有程澈自己知道。
他只是想在下一次风暴来临之前，给自己找一张可以躺得更舒服的床。
他要用最先进的技术，最顶尖的人才，为自己争取哪怕多一分钟的“躺平”时间。
“都去忙吧。”
“是！”
两人转身离开，脚步声里都带着风。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程澈一个人。
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条路，己经没法回头了。
既然躺不平，那就把所有敌人都打趴下。
打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案子需要他亲自出马。
到那时，应该就能安稳退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