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许仙面色已然惨白如纸,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惊恐万分,心神激荡。
“我我当时还以为师父饿了,在吃什么东西,心中还埋怨了一句师父背着我吃独食,然后,然后第二日师父反常的迟迟没有起床,我便去他屋中喊他,结果结果就”
许仙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干脆扭过头去,背着身子用手掀开坟头一角草席,露出半截棺木
看他颤颤巍巍不敢开棺,灵犀暗叹一声,右手屈指一弹,便将棺椁打开。
二人一鬼顺势凑上前去,望向棺椁内部。
只见棺中尸体腹部裂开一个大洞,其中空空如也,五脏六腑不翼而飞,腹部大洞边缘则隐隐残留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淡蓝色光晕,似是萤火虫萦绕一般,带着些邪异的美感。
一旁的聂小倩被这骇人尸骨吓得身子一缩,继而又似是察觉到什么,身子颤颤巍巍上前,先扫了眼王道龄尸身,又看向许仙手中骨头。
几乎是刹那间,她本就白淅如玉的面颊又苍白了几分,化为近乎骇人的苍白。
灵犀轻声道:“施主可否将这骨头给贫僧一观?”
许仙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直接将骨头扔给灵犀,看起来对这东西似是恐惧至极。
灵犀接过骨头,低头一扫,目光便凝于掌中。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聂小倩。
后者读懂他眼中的意思,惨然一笑,轻点臻首。
灵犀眼帘低垂,双手合十,轻叹道:“是贫僧大意,方致今日之祸。”
此话一出,宁采臣许仙齐齐看向他,目光皆是疑惑不解。
灵犀看向宁采臣:“宁施主可还记得你我二人初见那晚,聂施主受夜叉胁迫半夜害你,被贫僧惊动隐匿之后,又特意留了脚腕处的金镯想要诱骗施主,若无贫僧提醒,施主就要留那金镯在身边过夜了。”
宁采臣一拍脑袋,恍然道:“不错不错!大师您的意思是,当日被大师您随手扔出窗外,化为金镯的罗刹鬼骨,便是许仙兄弟手中这个?!”
“贫僧或许会看错,但聂施主与这邪物待在一起的时日已久,她却是不会认错。”
看着棺椁中死相凄惨的王道龄,灵犀低眉道:“是贫僧处置罗刹鬼骨太过随意,不知让何邪祟或是歹人得了此物,害了王郎中性命,少了如此神医,更是连累了临安城中城外一干病患,此乃大因果,贫僧定会竭力补救。”
许仙呆愣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宁采臣却已出言宽慰。
“大师不必如此自责,此等惨案的源头只会是拿了此骨害人性命之凶神,大师即便有责,也不过细微处的疏忽罢了。”
灵犀苦笑道:“帮亲不帮理,宁施主倒不似圣人门下。”
宁采臣正色道:“有些道理不在书中。”
灵犀微怔,不由得重新审视了宁采臣两眼,最终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后,拿起一旁铁锨,一下又一下的铲土挖坑。
其馀两男一女见状也连忙搭手帮忙。
约莫两炷香之后,王道龄终于入土为安。
上香祭拜之后,宁采臣道:“天色已晚,大师今夜不如就住在小生家中?一来引荐贾母见过大师,二来小生也想仔细招待您一番,也算是报答大师一路相送之恩。”
灵犀摇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弄清王神医身死一事,此事了结之前贫僧无心他事,还望宁施主恕贫僧扫兴。”
宁采臣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大师高义,那小生便先归家照看家中老母,明日再来城中相助大师与许仙兄弟。”
许仙接话道:“那刚好,医馆中还空着几个房间,可供大师居住。”
与宁采臣辞别之后,灵犀与聂小倩便随许仙往城中而去。
“许施主,不知赠与令师这罗刹鬼骨的青楼女子是?”
许仙苦笑摇头:“我平日里并无混迹风月之地的喜好,因此并不认识这姑娘,只是看她衣着打扮不似良家,又从她身上的香味才断定她出自绣纨院,就是临安城中最大的青楼。”
“香味?”
灵犀反问。
“不错,绣纨院中每日熏香不断,即便不入青楼,单是路过也能闻到那股味道,那日那女子身上的味道就是绣纨院的香熏之味,一模一样。”
一旁的聂小倩轻声道:“虽说凡事不可妄下定论,但这位青楼姑娘亲手将罗刹鬼骨带来赠与王神医,嫌疑未免太大了些。”
许仙先前沉溺于恩师暴毙之痛中,再加天色昏暗,因此并没有怎么在意方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聂小倩。
此时她一出声,引得许仙拎着灯笼转头望去,定睛一看,其目光随之一凝。
“这姑娘生的好生漂亮,简直像画里走出来似的。”
心中这么想着,许仙又发觉聂小倩忽的别过脸去,不再与自己对视。
意识到自己唐突的许仙也忙的错开视线,不敢再多看聂小倩。
“说起来还不知大师法号,还有这位姑娘是”
许仙似是没话找话。
“贫僧法号灵犀,至于这位聂姑娘”
关于聂小倩的身份,灵犀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向他人介绍。
若是实话实说,一来怕吓坏许仙,二来世人对于魑魅魍魉之流多是既怕且憎,若见自己堂而皇之与鬼魅同行,只怕个个对自己的看法都会如先前的白云飞一般。
灵犀虽不在乎此事,却在乎自己之后勘破王道龄之事顺利与否,若个个都将自己当做什么魔僧外道,那可麻烦得紧。
正在尤豫之时,忽听聂小倩开口道:“奴家姓聂,是金华人士,因着这相貌被夜叉鬼盯上,它害死奴家双亲,逼着奴家为她做事害人,幸有慈悲为怀的大师与宁先生恰巧路过,大师以金刚怒目斩了那夜叉,这才将奴家救下,此行也是一路护送着奴家去投奔远方亲戚,且刚好与宁先生顺路,这才路过临安。”
灵犀听得微微挑眉,心说这姑娘撒谎倒是张口就来。
不过他也清楚对方是为自己解围,不想让自己扯谎破了不妄语戒,因而不仅未多说什么,反而向聂小倩微微颔首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