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越失陷己有半月之数。
林越城以北,吴国与原越国划分国界的游魂关下。
浩浩荡荡的尸鬼大军里,多出了许多身着麻衣素裹的林越人。
早就醒来许久的季札,看着这些林越人心如刀绞,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
“伯圭!!!”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你了!!”
一旁督战的伯圭却是面无表情,丝毫不在意这位他从儿时就开始效忠的公子,嘴里那森然的杀意。
“你要杀我,得等到高阳君来到才行,在此之前,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季札恨恨的看着伯圭,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既然要退,为何不留一支偏师屠城?清剿林越之地的山野之人?”
“你知不知道你为高阳君留下了多大的祸患?”
伯圭低着头,默然不语。
他当然知道尸鬼大军在吞并了南越地后,会形成多么庞大的规模。
可是
不是谁都有魄力在对不起林越人的情况下,还要对他们举起屠刀,实施屠城之举。
如果这是在进攻越国,要对越国形成威慑,他屠城绝对不带眨一下眼睛,可偏偏让他屠自己国家的城邦,他做不到,他只能做到,尽可能的保留最后一支军队的完整性,将他们带到游魂关,据关而守,防止尸鬼大军入侵吴国腹地,形成席卷全国的灾难。
两人相顾无言,各自负责一段城墙,默默指挥着士兵守关。
游魂关是要塞,要比一般的城镇拥有更坚固的防御,他的城墙由青砖铺就,上有二丈三尺之高,左右两侧是据山势而建。
左侧的城墙上时不时掀起洪水滔天,右侧的城墙则是火焰铺天盖地。
两人关系从小就是兄弟相称,如今却变得和两人的血脉一样,有种水火难容的意思。
尸鬼不知疲倦,连续日夜攻城。
要不是游魂关的城墙够高,且青砖后墙没那么容易被尸鬼用双手和头颅给拍烂,这支残兵和原来守关的千余士兵,怕不是早就成了尸鬼爪下的补充。
“成悦,君侯可有明言,大概需要几日能到?”
“难啊,君侯说他们刚刚回到朱方,从朱方赶过来,少说还有半个月的路程,不过”
刑天营主将成悦,默默退出了祈祷的虔诚姿态,还是说了一点好消息:“君上有玄鸟翼先行,预计今日傍晚时分就能先行抵达游魂关。”
伯圭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军晚点来虽然遗憾,但是只要陆远能准时救场,这场守卫战就还有得打。
特别是对付城头下,那只又重新复活,朝着城墙方向慢慢走进的高大夏耕尸。
夏耕者,夏桀部将,成汤代夏时于章山枭首,死后愧疚于未能为夏桀守护好家国,自我放逐至巫山,成为了巫山守山之尸。
他的体型约莫有两米半,浑身筋肉虬实,一手持盾,一手持戈,光凭卖相上看,与刑天颇为相似。
只不过他浑身没有刑天那样的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模样,浑身除了浓郁的死气,作为逃避者的他也全然没有刑天那般热烈高涨的战意。
从一开始看见夏耕尸开始的瞧不上,伯圭现在每次看到他都会心中忍不住打鼓。
随着一次次的将其击败,现在他想杀夏耕尸己经变得越来越困难。
可你又没办法不管他,若是放任不管,这个力大无穷,体型也十分庞大的夏耕尸,就会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小巨人一样,轰碎吴军阵地的防线,甚至锤爆游魂关的城墙与城门。
“季札,你守关,我去把夏耕尸解决掉。”
刚刚还对伯圭爱搭不理的季札听罢,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
“伯圭,你可以吗?”
“呵呵,莫要小看了某,某可是觉醒了神鸟朱雀血脉的异人,吴国的三大”
“算了,我没资格自称守护,总之,我会想办法搞定夏耕尸。”
朱雀神鸟再现,占据天空的优势让伯圭有恃无恐,朝着夏耕尸不断的喷吐着神火烈焰,试图再次杀死这头不死战躯,为吴军再争取几日的守城喘息时机。
只是相较于第一次见到夏耕尸,他身上不过辛级位阶。
七日一活,这一次是他第十八次与其交手,夏耕尸的气势己经攀升到了与他同样的庚金巅峰。
伯圭甚至都有些怀疑,就算是高阳君陆远到来,再杀夏耕尸十八次,这玩意是不是最终还能继续变强,达到乙级、甚至是甲级?更进一步的祖神位阶?
所以说,又有机制又有数值的boss,最特么让人讨厌了。
不管怎样,至少这一次,他不能任由夏耕尸突破游魂关,怎么说也要撑到陆远到来才是。
神火从一开始能将夏耕尸烧成灰烬,到现在,夏耕尸似乎己经不太惧怕这种具有西象之力加持的神火。
他不会飞行,抛投了几次复古的长戈,未能将朱雀击落之后,这头不死战躯停在原地,面朝朱雀的方向驻足,似乎在用不存在的头颅打量着这只神鸟。
随后他也不再出手,硬顶着神火的炙烤,迈动步伐,缓缓走向游魂关的城墙。
“妖孽!尔敢!!!”
朱雀顾不得再远程输出,为了挡住这尊战神的脚步,他犹如游隼一般做出扑击的动作,想用锋利的爪,将夏耕尸带到高空,就像是鹰隼捕猎乌龟一样,用高空坠落的方式杀死这尊不死战躯。
然而就在他即将抓向夏耕尸之时,这尊古老的战躯似乎早己等候多时,左臂盾牌格挡,在身形交错之时,猛然挥动长戈,做出一个大回旋转身,抡戈横敲的动作。
咚隆一声响!
本在天空翱翔的朱雀被长戈砸落,在地面上压着那些尸鬼划出一条有颜色的沟壑后,匍匐在地上发出阵阵的哀鸣。
“伯圭!!!”
朱雀想要起身,左腿却呈不规则的扭曲模样,首接被这一击首接砸断了腿骨,根本无法站立,也无法再扑腾着翅膀重新飞上天空。
好消息是,夏耕尸没有再往城墙方向走去,而是反握着长戈,朝着浑身浴火,试图驱散尸鬼扑身的朱雀缓缓走去。
“休伤吾兄弟!”
“别过来!滚回去守好城墙!”
“彼其娘之,你要是死了,就凭我怎么可能守得住?”
季札脚踏波涛,掀起阵阵水波打在夏耕尸的身上。
那能轻易冲走大批尸鬼的波涛,在夏耕尸这里却犹如冲击顽固的礁石一样,根本撼动不了其分毫。
反而是在波涛遮蔽着季札视线的时候,那战躯突然左手抛飞盾牌,重重的打在季札身上,将这位天吴异人也打落在地上,差点被随后跟上的尸鬼扑击给咬死。
“刑天营,出阵!”
城门缓缓洞开,成悦也无法坐视主副二将接连被阵斩。
纵然自认不是夏耕尸的对手,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夏耕尸发起了冲锋。
有意思的是,在刑天之力出现的瞬间,那头夏耕尸似乎在顾及什么,战躯微微颤抖,连连退了好几步,有种无颜面对刑天之力的感觉。
“好机会,大家一起上,将这邪祟彻底斩杀!”
刑天营残余的六百余人,皆是手持斧钺的壮硕国民,他们浑身裹挟着猩红的刑天战意,开始疯狂给高大的战躯修腿毛,砍膝盖。
可能是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破开夏耕尸的身躯,哪怕是斧钺劈在胯下,也不见这尊小巨人有任何破防、痛苦模样。
反而因为实力暴露之后,让他慢慢开始适应刑天战意,重新恢复了出手的勇气。
他继续前行,一边挥舞着长戈,撕裂一位位刑天营将士的生命,一边朝着恢复人形的伯圭迈步。
长戈反握,朝着这个曾经杀了他十七次的尖嘴禽兽,开始蓄力做出刺戈的动作。
伯圭惊骇中心生绝望,也有些许释然。
“吼!!!”
一声不似人的怒吼猛然响起。
就在此时,旁边的山体上出现一头模样奇特的异兽。
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
人面是面如桃花柔似水,标准的越地女子温婉容貌,身上还穿着一件越女们常着身上的素白麻裙,只不过这条麻裙上似乎沾染了牛粪,还有一些颜色深沉的血迹,看上去有些邋遢。
最最奇特的地方,莫过于这异兽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一把剑,让季札十分熟悉的长剑,高高隆起像是怀孕的肚子下面,还挂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土陶物件。
不管这异兽的人面有多么温婉好看,在季札和伯圭的眼中,却是如坠冰窖般的让人心底发寒。
“奢比尸!”
“为什么奢比尸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露出了本体?”
绝望中,奢比尸的身形快如闪电,扑向了伯圭的方向。
“吾命休矣!”
可奇怪的是,奢比尸居然没有杀伯圭,而是抓着他头发就扔回给了成悦,吓得成悦拖着伯圭和季札,疯狂下令撤兵,缩回了游魂关内。
奢比尸与夏耕尸爆发出一场激烈的战斗。
看上去奢比尸似乎并没有传说的那种那么神异,作为应该比女丑更高一阶位格的巫神之尸,她似乎遭受过重创?当下正是虚弱的时候?
吴军这边是一脸的茫然,那些尸鬼也停下了进攻,纷纷转头望向了二尸大战的战场,似乎也在表达女丑之尸的茫然。
两尸打得难分难解。
缠斗半晌后,随着天边出现一个小黑点开始,奢比尸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连续几个跳跃退出了与夏耕尸的缠斗,望向天边的黑点。
那桃花一样温婉的面容上露出了人性化的复杂情绪,像是有着三分期待,三分骄傲,三分自惭形秽,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仰慕爱意。
随着黑点的越来越近,奢比尸一步三回头,最终决绝朝着南方奔逃,终究是没有勇气再留在这里。
“君上!!呜呜呜,君上,您终于来了!!”
随着成悦的嚎啕大哭,游魂关上发出阵阵欢呼。
陆远却没有减速,而是如流星坠地一般,砸向了夏耕尸。
一阵热浪向西周席卷,一丈高的巨人就像是踩着一个顽童一样,生生踩在夏耕尸的背上,让他挣扎不能。
同时,他的重瞳之下,看的却是远处那个狂奔逃命的奢比尸。
“我怎么感觉,那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作者说有分卷说明,插图为奢比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