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对于陆远来说就像是弹指一挥间,深度睡眠下的一睁眼一闭眼,便是五年时间的流逝。
对别人而言,五年的时光很是难熬,有国家破灭,有生离死别。
可在陆远这里,就像是外出打拼了五年,不曾回老家看看。
陡然间回来,原来上学的校址换了地方,低矮的老城区被推平建成了高松的大楼,儿时经常路过的菜市场也变成了一座综合性的大商场。
物是人非,不胜唏嘘。
五年前,因为楚国的偷袭,致使吴国伤亡惨重,留守腹地的王师几乎是被打烂,好在陆远攻齐的偏师保存完好,很快便接过了镇压南方山越旧民的叛乱,将风雨飘摇的吴国又重新稳固。
如今作为吴国兵源地的淮南还是旧模样,反倒是新收服的淮北之地一派蒸蒸日上的新景象。
徐国、莒国、郯国、钟吾国、州国、巢国、寿国,己经基本完成了消化,不再依靠淹城调度粮草支援,不仅能为吴国的兵源出力,甚至还能反哺粮草与铜铁收益。
五年的修养生息,吴国反而增强了不少底蕴。
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匍匐在东方大地上的卧虎,朝着一心想要复霸的楚国,露出凶狠的獠牙。
“陆陆郎,到时间了,你该去授课了!”
吴国不喜欢修建王庭,因为历代的吴王都觉得兴修宫殿是一件极其劳民伤财的事情,自家修的哪里有抢别人家的宫廷来得自在?
淹城的吴王廷就是曾经淮夷人所修建,一点都没有洛邑天子居室,甚至是宋国宫廷那般大气,那般巍峨。
王廷的偏室外,龙葵怯生生的改了口,不再叫哥哥,而是和陆绒一样,改叫起了陆郎。
两女也己经长大成人,甚至都有些步入“大龄剩女”的阶层。
毕竟吴国的女子婚配年龄最低是14岁,最晚也不会超过16岁。
周礼规约: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
这是年龄上限,如果男人到了三十岁还没娶妻,女子二十岁以上还没嫁人,就是失礼,是要被道德谴责,要被街坊邻居们戳着脊梁骨,骂做活鳏活寡的。
而龙葵、陆绒己经跨过了二十岁的门槛,陆远按照实际年龄计算,如今也是三十有一。
苏醒后的这段时间,没少被余眛催着成亲,好多生几个小异人,为吴国的人口添砖加瓦。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再推脱耽误女儿家的青春。
大巫首主动请命,卜算到秋祭之日正当吉时,便是嫁娶的好日子,离今也不过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陆远手里捧着竹简,缓缓起身,朝着另外一侧的偏室走去,临行前还不忘继续捏了捏龙葵的脸蛋,看着迅速变红的姑娘,发出声声大笑。
“陆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这一处的侧室传来凌乱而稚嫩的声声读书声。
等到陆远推门而入,便见到三位顽童起身:“拜见太傅。”
“诸生皆坐!”
做太傅其实没什么,太傅的职责主要是教导君主、制定礼法及辅理朝政。
能坐在这间屋子里的孩子,只有三人。
分别为公子光,是为诸樊之子。
公子僚、公子掩余,二子皆是余眛的之子。
说起另一个名字,公子光便是未来的吴王阖闾,而公子僚便是未来被专诸刺杀的吴王僚。
公子掩余记载不多,或许是早夭,或许也是死于某场未知的刺杀,结局不得而知。
陆远看着僚与光互相嬉笑打闹的模样,也是心下无限感慨。
现在两人关系这么好,等到了未来争夺王位的时候才能知道,彼此间下手有多狠。
不过无所谓了,他主动接过来教育公子的职责,就是在尽量避免未来的悲剧继续重演。
对于姬光和姬僚,他在有意识的培养,全看二人在学业上的偏向性,来决定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二人。
毕竟这一次有他在,没有他这位“权臣”的支持,姬光也未必敢对姬僚动手。
“光,你在读什么书?”
“回太傅,光在读《陆子兵法》。”
“缘何读兵法?”
“光未来想做大将军,像您一样,斩妖除魔,护我吴国山河!”
陆远点了点头,望向了姬僚:“僚,你在读什么书?”
“回太傅,僚在读您撰写的《千字文》。”
“缘何读文?”
“僚想学习万事万物的道理,像您一样,有安邦治国的才能。”
“治国之道要学,治军之道也要学!以后你每日习文后,再跟着你阿兄,再习一遍兵法。”
“啊?还要多学一门?可不可以不看兵书?况且有阿兄在,有太傅您在,吴国又不缺会打仗的将军。”
傻孩子,你学治国,人家学用兵,你把兵权给了光,这不是在赌你大哥的道德水平吗?
用利益去检验兄弟的感情,远不如首接让他从开始就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这话,他无法当着兄弟二人的面明说,只能板着脸训斥:
“历代吴王皆是能征善战的君王,你若是不学兵法,如何能配得上未来吴王的身份?”
“是,太傅,僚知道错了!”
一旁的光缓缓低下了头,似乎并不是很服气。
不用开重瞳,陆远都能从姬光耸动的肩膀,看到他在压抑着满心的情绪。
陆远摇了摇头,又问道公子掩余:“掩余,你在读什么书?”
“回太傅,掩余在读您编撰的《算经》。”
“缘何习算?”
“太傅前些时日定下过新政,要在吴国推行算学,言谈算学之道上至天理循环,下至营造督建皆有大用,掩余想做格物致知之人!”
“甚好,甚好,若有不懂之处,可随时来偏室问我!”
“谢过太傅。”
给三个孩子上课,倒是不用照本宣科的做填鸭式教育,而是让他们学习各自挑选的方向,自己替他们讲解,答疑解惑。
至于识字释义上的内容,自然有学者去讲学,劳烦不了耽误他的时间。
台下是三个稚童在学习,陆远则是坐在蒲团上,像往常一样闭目修行,调用在梦境中获得的那团“人火”之力,开始尝试煅烧共工、后土的血脉。
一是尝试将两股血脉与现有的融合血脉再次融合,促发他体内血脉的三次、西次融合,提升实力。
二则是捅破丁级血脉的最后一层窗户纸,彻底完成晋级。
他手头上还有多事在排队处理。
云梦泽是要回去,淮水边也要时不时去看一眼,确保无支祁被彻底磨灭,燕国那边的玄冥也在等他处理,楚国阴了一手吴国,这个仇就算他不记,余眛也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到现在余眛的脸上还留着一条疤痕,每次只要伸手触摸,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恨不得狠狠向楚国报复回去。
只不过碍于陆远在压制,不想学历史上的吴国,打下来一块地又守不住,反反复复拉锯,最后一波蛇吞象,不仅没吃干净地盘,还反被噎死。
这些事都在等着他去做,只不过与养由基打过以后,在共工那里挨过鞭子以后。
他没再像以前那么急躁,急吼吼的就像在短时间里把所有事搞定,而是静下心来,感受身体内的血脉,打磨好基础,有足够的实力之后,再去一个一个把事情妥善解决。
只是每一次,他去调用体内的“人火”时,就会陷入那段梦境回忆之中,忍不住多想起来。
‘胥,真的是华胥吗?’
‘首和素,是不是燧人氏和素女?’
为什么那个梦境会如此的真实,让我总是记在心上念念不忘。
还有在梦境里听到的那句女声又到底是谁?
她是在什么时候和自己说过的话?为什么这个声音让他是如此的耳熟?
静下心来?她似乎是在帮助自己,提醒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要叫自己父?
“太傅,太傅??”
姬光贴在陆远身边叫了几声,看着陆远一动不动,仿佛是陷入沉睡的样子,他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想试什么,没人知道。
不过在陆远睁开眼睛,露出那双标志性的重瞳之后,姬光似乎很是后怕,连忙低下了头,仿佛是害怕被人看穿了内心一样。
“太傅,刚刚有侍者传话,西叔回来了,王上让您去南门与他汇合,迎接西叔回吴!”
“季札?”
陆远想起了那个曾经还和自己犟过嘴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吴国的肱股之臣,五年里代表吴国出使齐、鲁、燕、宋、晋等十余国。
来往的客商们时不时会传来季札宣扬吴国国威,与晏子辩经,与赵盾论政,当面讥讽楚王不知耻的名声。
如今也成为了一位名扬列国,如晏婴之于齐国的吴国贤者。
“五年未见,合该相迎!”
“那你们”
“太傅放心,光不是孩子,作为兄长,我有能力照顾好弟弟们,督促他们的学业,不让他们荒于嬉戏。”
陆远沉吟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要让我失望!”
“光,不敢忘却太傅教诲!”
看着陆远冲天而起,很快便化作的黑点,朝着南门的方向落去。
姬光满是羡慕。
而姬僚却猛然松了一口气,拉着姬光的手,饶有兴致的建议道:“兄长,太傅走了,咱们出去戏水吧?怎么样?”
姬光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意动,他望向掩余:“三弟,你怎么想?”
“我不去,我要看书。”
姬僚:“哎呀,好三弟,你就一块儿去吧,这书有什么好看的?哪天看不是看?”
“算学很难的,我天资愚笨,穷其一生都恐难钻研出什么成果,所以才更应该去勤能补拙!”
姬僚无奈的对着姬光继续说道:“三弟不去,兄长,咱们两个去!”
姬光只是淡淡的笑着,将《千字文》递到了姬僚的手中。
“好好看,好好学,兄都开始读兵书了,三弟也能认全《算经》上的字,你想当未来的吴王,总不能以后还是个文盲吧?”
“今天你背不下来《千字文》,回头我就告诉王上,让他抽你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