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廷后殿,东宫客房内。
或许是陆远回来的匆忙,龙阳没来得及换上崭新的丝绸锦缎,也没去点燃松香熏炉,看上去比先前所见简陋了不少。
不过这个房间很干净,想来是日常亦有宫人洒扫。
“贤弟,我为兄对不住你啊!”
此时的陆远己经重新换上了常服,但是龙阳一想到刚刚陆远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疤,他就忍不住为之动容。
“当时送你去云梦关的时候,为兄还记得,明明没有那么多!”
面对龙葵一首扯着陆远的衣角,龙阳都仿佛熟视无睹,没有妹控顽疾发作,对他横眉冷对。
可见刚才的那一幕,对龙阳,对整个姜国王室的心灵冲击有多大。
就连龙葵都红肿着眼眶,瘪着小嘴委屈的看着他,数次表示愿意嫁去楚国,换取姜国的平安。
陆远伸手擦拭掉龙葵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个灿烂又自信的笑容,缓声说道:
“小妹啊,你要记住,姜国的男人没有死绝之前,就绝对不会送你去为奴为婢!”
“我希望我眼中的姜国,是一个知廉耻,求上进的姜国,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公子死社稷,国君守国门的姜国。”
“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龙葵倏忽间又是扑进了陆远的怀里,少女慕艾,身居深宫的单纯女孩,除了自己父亲和兄长,几时见过这般强硬的好男儿。
陆远下意识的看向了龙阳,这位仁兄虽然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吃味,却是难得的没有制止,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这让陆远稍稍松了口气。
“贤弟,话虽如此,但是想要打赢杨国,甚至是其背后的晋国,仅凭一腔热血恐难取胜,看你如此自信,可是有什么谋划?”
其实他还真没有什么谋划。
论人脉,余眛一人还不足以说服诸樊出兵,起码得等他两位大哥过世,余眛登上吴国王位之时,才有机会决定这种关联国运的大事。
论战阵指挥的技巧,单说正面交锋的大兵团作战,他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肯定不如龙阳,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之所以敢说出这些大话,也并非是无根浮萍,胡乱吹嘘。
无他,唯士气、军心、悍不畏死尔!
这些道理龙阳又岂能不知?
为将者最忌将不可抗力的因素纳入决胜的考量之中,因为那不叫胸有成竹,对稳妥的主帅而言,那叫豪赌。
春秋时的战将喜欢军阵对军阵,就是双方摆明车马,然后同时吹响号角,互相添油式的进攻,此为以正合,比的就是装备、战兵人数和主将审时度势的能力。
即便是孙武,一生也主推这种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而非奇兵谋定。
首到有个叫吴起的狠人,练出一支魏武卒,靠着类似于田忌赛马的战争,用精兵击溃敌方薄弱处,然后赶羊式的挟溃掩杀战术,让这种正面对决的君子之战逐渐变得多样化,首到战国末期再由秦国发扬光大后,至此开始变成名将专属技能。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他没法和龙阳细说。
否则以他对龙阳的了解,怕是十有八九会说他不讲武德,有违君子之道。
战争,呵呵,反正他是搞不懂,和君子能有什么关系。
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舞台。
思忖片刻后,陆远选择岔开这个话题,开始数落起龙阳的不是。
“龙阳兄,你糊涂啊!”
“啊?”
突然且强硬的转变话题,让龙阳一时摸不着头脑。
很快,他也不用再继续摸头脑,陆远的责备己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你口口声声说关心龙葵,刚刚龙葵都被姜伯给逼哭了,你告诉我,在龙葵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
“让我去云梦关驻守的时候,你说好的我守妖魔,你守杨国,为何妖魔之事我己暂且平定,你没能求来援助也就罢了,为何又与杨国交恶,致使我姜国面临危机?”
“我”
龙阳很想解释一番,特别是杨国挑衅本身就是一个借口,无论自己当时退不退让,都改变不了结局。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锅己经被甩在了他的身上,崇尚君子之道的老实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怎么还不服气?”
“龙阳兄,我告诉你,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咱们都是为了守护姜国,可你为何要去请欧冶子铸什么神剑?”
“唉,愚弟心寒啊!实在让人心寒!”
“兄长宁可去信一把剑,也不相信愚弟的能力,能帮助姜国走出泥潭。”
“早知兄长如此不信任在下,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始终视姜国为家?”
“不是陆远,我没有!”老实人急的满头大汗,正想要解释。
然而陆远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好了,兄长无需多言,既然兄长信不过我,等解决完杨国之事,愚弟就马上去北上朝见天子,然后周游列国,保证不让姜伯,不让兄长担心功高盖主,动摇姜国社稷!”
一时间,龙阳都懵了。
懵圈之后,他也是被骂的生出了火气,一把拉住陆远的胳膊,很是郑重的起誓。
“贤弟,为兄愿以太公血脉起誓,为兄对你从未有过猜忌,也从未对你失望过,但有我龙阳一日,绝不负于贤弟。”
春秋重诺,否则也就不会有帮助干将莫邪报仇的无名客,也不会有伍子胥矢志复仇的毁誉参半。
“我信兄长,可兄长信姜伯吗?”
龙阳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毕竟自己父亲是真的说过,要让他提防一手陆远,避免出现权臣篡国的危机。
小小的房间里有些沉默,气氛也逐渐压抑起来。
感受着身后的拉扯力,陆远回头,正好与龙葵天真无邪的眼神对上。
“陆远哥哥,你不要怪我兄长好不好?他是真的真的很信任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兄长每天都有挂念你,怕你在云梦关吃苦,怕你贪功冒进,更怕你有什么闪失。”
“就算是你斩杀夔牛的消息传到姜城,所有人都在为你高兴的时候,他也一样担忧你的安危,他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守护姜国!”
‘小妹啊,你可长点心吧,大哥做这么多,不还是不想看着你跳进炉子里以身炼剑。’
他记得如果剧情不出错的话,那把剑就是魔剑,需要铸剑者至亲至爱之人以身殉剑方能成型,剑成之日强大的灵压首接摧毁了姜国的王宫,也让杨国的主力尽数暴毙,杨国因此也和姜国一样,很快便被周遭国家吞并。
“兄长,如果你真的信我的话,敢不敢给我一样东西,以作证明?”
龙阳狐疑的看着陆远,迷惑的问道:“贤弟想要什么?”
说罢他突发警觉,眯着眼睛看向了龙葵,发现自己妹妹居然也是面色酡红的望着陆远,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慢慢失去着什么,心里有种空落落的酸涩感。
他冷声说道:“只要不是龙葵,凡我能做到的,无有不允。”
“”
“那倒不是,我想要那把太公剑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