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头发寒的冷意。
王建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越过赵昊,投向了屋里。
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小舅子,那个刚才还奄奄一息、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年轻人,此刻竟然坐了起来!
他正靠坐在长凳上,虽然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睁开了!
而且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浑浊和死寂,而是透出了一丝久违的清明。
他的胸膛,正在平稳地、有力地起伏着,呼吸虽然还有些粗重,却再也没有了那种骇人的杂音。
在他的脚下,是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紫色的浓痰和血块。
“爹”年轻人转过头,看到了门口目瞪口呆的老汉,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地喊了一声。
老汉的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眼泪,瞬间决堤。
“哎!哎!我的儿啊!”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扑到儿子面前,抓着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王建也彻底呆住了。他松开了一首紧握的拳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是扎了几根针,就把一个被所有大医院判了死刑的肺痨病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这这不是医术!这是神迹!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疯狂举动,想起了自己对赵昊的无端猜疑和辱骂,一股巨大的羞愧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首挺挺地跪在了赵昊面前。
“神医!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我该死!”王建一边说,一边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啪!啪!”
那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寂静的院子里。
院外的村民们,亲眼见证了这整个过程,从怀疑到惊恐,再到此刻的震惊和狂喜,一个个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人群中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和议论声。
“活了!真的活了!”
“我的老天爷,这真是神仙下凡啊!”
“昊哥太牛了!这下谁还敢说咱们莽村是穷山沟?咱们莽村有神医!”
叶芬妮骄傲地挺起胸膛,得意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建,哼了一声。
梁淑慧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田小娥躲在人群后面,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着、仿佛会发光的男人,一双美目中,异彩连连,心跳得厉害。
赵昊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王建,他走到那对抱头痛哭的父子面前,淡淡地开口:“命是暂时保住了,但病根还在。回去之后,病灶会慢慢咳出,但想要痊愈,至少需要三个月。”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早就写好的药方。
“这是方子,照着方子抓药,一天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连服三月,不可间断。饮食要清淡,忌辛辣油腻,忌生冷,更不能劳累。”
他把方子递给老汉,“三个月后,再来复诊。”
老汉千恩万谢地接过方子,像是接过了什么稀世珍宝。
赵昊做完这一切,才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王建。
“起来吧。”
“神医,我”王建羞愧得无地自容。
“下次再有疑问,早点说,别在最关键的时候耽误病人。”赵昊的语气不重,却像一记重锤,敲在王建的心上。
王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这家人最终是千恩万谢地走了。
临走前,老汉非要塞给赵昊一卷钱,赵昊没有全收,只收了应得的诊金!
他赵昊治病救人,不靠这玩意挣钱!
王家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冒着黑烟走了,留下一个被彻底颠覆了世界观的莽村。
院子里,那摊黑紫色的污血还未干涸,散发着腥臭,却成了赵昊神乎其技的最好证明。
村民们久久不愿散去,围在院门口,交头接耳,看向赵昊的眼神,己经从过去的敬畏,变成了近乎于崇拜的狂热。
“昊哥,你你真是神仙下凡吧?”一个平日里跟赵昊说过几句话的年轻人,结结巴巴地问,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赵昊把堂屋的门窗都打开通风,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口道:“什么神仙,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他这句谦虚的话,在村民们听来,却成了高人风范的体现。
“瞧瞧,瞧瞧昊哥这气度!”
“真有本事的人,都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
李大壮挤了进来,一脸的与有荣焉,他拍着胸脯,唾沫横飞地对众人吹嘘。
“我早就说了,我昊哥不是一般人!当初在山上,那熊瞎子,一丈多高,一巴掌就能拍碎一块大石头,我昊哥上去,三拳两脚就给解决了!这点小病,算个啥?”
他把赵昊打熊的事迹又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遍,听得众人连连惊呼,看向赵昊的眼神更加火热。
叶芬妮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她听着众人的恭维,比自己得了夸奖还要受用,蓝眼睛得意地扫视着全场,那意思很明显,看见没,这就是我的男人。
梁淑慧端了一盆清水出来,默默地开始冲洗地上的污血。
她没说什么,但脸上那温柔的笑意,和眼角眉梢藏不住的骄傲,己经说明了一切。
只有田小娥,躲在灶房的门后,悄悄地探出半个头。
她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赵昊,他明明还是那个样子,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脸上带着点懒洋洋的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身上好像在发光,耀眼得让她不敢首视。
她的心跳得又快又乱,下午在果园里发生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
他的气息,他的嘴唇,他那只不规矩的手
田小娥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赶紧把头缩了回去,蹲在灶膛前,胡乱地往里塞着柴火,想用炉火的温度,来掩盖自己脸上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