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挣扎。
他是个读过几年书的人,相信科学。
针灸、草药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最多也就是个调理身体的辅助手段,要说能治好连省城专家都束手无策的绝症,他实在是难以相信。
可赵昊刚才那一手,又实实在在地镇住了他。
“怎么?还不信?”赵昊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洞悉人心的力量。
王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赵医生,我们听您的!”
“好。”赵昊点点头,“把人抬到屋里去,放在床上。你们所有人都出去,在院子里等着。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建和老汉不敢再多话,连忙招呼着拖拉机司机,七手八脚地将那年轻人抬进了赵昊家堂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张新打的八仙桌旁的一张长凳上。
安顿好病人后,所有人,包括梁淑慧和叶芬妮,都被赵昊“请”出了堂屋。
赵昊从自己的房间里,取出了一个古朴的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排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银针。在昏暗的屋里,那些银针泛着森森的寒光。
他关上了堂屋的大门。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
那扇门,隔开了一个生与死的世界。
院子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汉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地向着老天爷祈祷。王建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叶芬妮走到赵昊的房门口,有些担心地问梁淑慧:“淑慧,你说赵他真的行吗?那个人看起来都快死了。”
梁淑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里却充满了信任:“放心吧,昊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而此时的堂屋里,赵昊己经挽起了袖子,他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在煤油灯的火苗上燎了燎,然后,走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面前。
一场与死神的拔河,即将开始。
堂屋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和病人身上散发出的沉沉死气混合的味道。
赵昊站在长凳旁,神情专注,他那双平时或慵懒、或锐利的眼睛,此刻变得深邃如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他没有立刻下针,而是伸出手,在那年轻人枯瘦的胸膛上,缓缓按压,感受着他肋骨的走向,以及皮下那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肌肉搏动。
院子外,王建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地消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这种未知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让人心焦。
他忍不住走到门口,想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一听。
“你干什么!”叶芬妮像一只护食的母老虎,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蓝眼睛瞪着他,“赵说了,不许打扰!你想害死你小舅子吗?”
王建被她一喝,吓了一跳,悻悻地退了回去,嘴里却忍不住嘀咕:“这都进去一刻钟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突然传来“噗”的一声轻响,像是利器刺入皮革的声音。
王建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屋里,赵昊出手了。
他手中的三寸银针,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了年轻人胸前正中的“天突穴”。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捻转、提插,一气呵成。
那银针的针尾,在空气中发出“嗡嗡”的轻微颤鸣,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这只是第一针。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
肺俞、膻中、气海、足三里
一根根银针,带着破风之声,精准无误地刺入年轻人身上的一处处大穴。
赵昊的身影在长凳周围快速地移动,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那年轻人的前胸和腹部,己经密密麻麻地插上了十几根银针,远远看去,像一只刺猬。
随着最后一根针落在“涌泉穴”,赵昊停了下来。他额头上己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这套针法对他来说,也消耗巨大。
而躺在长凳上的年轻人,也开始有了剧烈的反应。
他原本蜡黄的脸,开始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窒息过去。
“咳咳咳咳”
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猛地从他胸腔里爆发出来。
这声音,穿透了厚重的木门,清晰地传到了院子里。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老汉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王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再也忍不住了,疯了一样地冲向大门,一边冲一边喊:“出事了!肯定出事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个骗子!”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把门撞开。
“砰!砰!”
沉重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许开门!”叶芬妮和梁淑慧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去,死死地抵住大门。
李大壮也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状若疯狂的王建。
“你放开我!我弟弟要被他治死了!杀人了!庸医杀人了!”王建奋力挣扎,眼睛都红了。
院子里瞬间乱成一锅粥。围观的村民们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一个个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担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里的咳嗽声,达到了一个顶峰。
只听“哇”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被猛地吐了出来。
随即,那骇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撞门的王建停住了,抵着门的叶芬妮和梁淑慧也愣住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发生了什么?
是活了,还是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吱呀——”
堂屋的大门,缓缓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赵昊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依旧明亮。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一张张紧张的脸,最后落在了被李大壮抱住的王建身上。
“我说了,不准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