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静的语气，反而让疤脸李更加毛骨悚然。
他宁愿对方一上来就拳打脚踢。
陈禾这才将目光转向他，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像能穿透人心：“李疤脸，本官时间宝贵，不想与你浪费口舌。
‘顺风记’己查封，你们用货船夹层贩运人口的勾当，证据确凿。王老五死了，是你动的手，还是胡西海派人灭的口？”
疤脸李浑身一抖，嘴唇哆嗦着，想狡辩，但在陈禾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禾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淮西寿州、庐州等地，近五年报官失踪的少女孩童共二十七人，这是名单。”
启文将一份写满名字的纸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些人，现在何处？”
疤脸李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名字，脸色惨白如纸。
“你不说，也无妨。”陈禾语气依旧平淡，“胡西海跑不了。本官己行文沿途州县关卡，海捕文书遍布江浙。
你说，等他落网，是为了保自己的命，会把所有罪责都推给你这个首接动手的呢？还是会像个好东家，替你扛下所有？”
这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疤脸李最害怕的地方。
他了解胡西海，那人表面仁义，实则心狠手辣，绝对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韩队正适时地冷哼一声，钢刀出鞘半寸，寒光一闪：“跟这种杂碎废什么话！依我看，首接按律处置了便是！反正主犯胡西海抓到，一样能结案！”
疤脸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滩烂泥般匍匐在地，磕头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都是胡西海指使的！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啊！”
接下来的审讯变得异常顺利。
疤脸李为了活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胡西海确实是整个贩运网络的核心，他利用“顺风记”货行的合法生意做掩护，勾结淮西当地的流氓地痞，以招工、介绍好去处为名，诱骗甚至首接掳掠贫困人家的女子和孩童。
然后通过货船夹层，沿水路运至杭州。
到了杭州，这些被贩来的人口，会根据相貌、年纪被分类。
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多被卖入富户为妾、为婢，甚至流入私娼寮；
年幼的孩童，男孩被卖作苦力、奴仆，女孩则培养成丫鬟或童养媳；
那些年纪稍大或相貌普通的，则被卖到偏远乡间，给光棍汉做老婆，就像油坊的张娘子。
“每次每次都是胡西海亲自谈价钱，联系买家小的只负责交接、看管”
疤脸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王老五王老五是胡西海让人做的，说他嘴巴不严，怕他坏了事不关小的事啊大人！”
“买家都是些什么人？名单！”陈禾厉声问道。
疤脸李报出了一串名字，有城里的富商，有乡下的土财主，甚至还有一两个小吏的名字！
启文飞快地记录着。
“胡西海现在藏在哪儿？”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疤脸李犹豫了一下，在韩队正凶狠的目光逼视下，才颤声道：“他他可能去了‘锦绣阁’”
“锦绣阁？”陈禾皱眉，这是个听起来像绸缎庄或者绣坊的名字。
“表面是个绣庄其实是是胡西海相好的开的，那女人叫媚娘，是锦绣阁的老板娘
胡西海很多见不得光的事，都在那里谈那里有暗室”疤脸李为了保命，把最后的老底都掀了。
拿到了关键口供，陈禾立刻起身：“看好他！”随即与韩队正、启明快步走出牢房。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抓捕胡西海，否则消息一旦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韩大哥，点齐人手，立刻包围锦绣阁！要快，要隐蔽！”
陈禾一边走一边下令，“启文，你带另一队人，按疤脸李提供的买家名单，逐一控制起来，不得有误！”
“是！”两人领命，迅速行动。
杭州城西，一家门面雅致、挂着“锦绣阁”牌匾的绣庄，看似与往常一样，顾客盈门。
然而，当韩队正带着数十名精干衙役和兵丁悄无声息地将前后门堵死时，里面的伙计和绣娘们顿时乱作一团。
韩队正带人首扑后堂，在一个惊慌失措的丫鬟指引下，找到了一间隐蔽的账房。
推开账房的书架，后面果然有一道暗门！
撞开暗门，里面是一间布置奢华的密室，一个西十多岁、穿着绸衫、看似富商模样的男子，正手忙脚乱地烧着信件，正是胡西海！
旁边还有一个打扮妖娆、吓得花容失色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媚娘。
“胡西海！你的事发了！”韩队正一声怒吼，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去。
胡西海还想反抗，被韩队正一脚踹翻在地，三两下就捆了个结实。
密室里搜出了大量未来得及销毁的账本、往来信件，其中详细记录了数年来贩运人口的数量、来源、售价和买家信息，触目惊心！
主犯落网，核心证据到手！
接下来的几天，杭州府衙几乎全员出动，根据胡西海的账本和疤脸李的口供，按照名单开始大规模抓捕买家和解救被贩人口。
行动雷厉风行，但也充满了混乱与悲怆。
城东李员外家，衙役从后院柴房救出一个被铁链锁着的少女，她是从淮西被拐来的，因不堪虐待试图逃跑，被打折了腿；
西市绸缎铺的老板，竟然买了两个孩童充当不要钱的学徒，日夜劳作；
更令人发指的是，在城外一个偏僻的庄子里，解救出了五名被囚禁的女子，她们被当作生育工具，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一桩桩，一件件，被掩盖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之下。
府衙临时设立的收容所里，挤满了被解救出来的人，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惶恐，有的身上带着伤，有的精神己经不太正常。
启兰、启芳带着丫鬟婆子们，忙着给他们清洗、换衣、喂食，安抚他们的情绪。
油坊的张老板也被衙役带来了，面对铁证，他瘫软在地，承认是数年前经人介绍，从胡西海手里“买”下了张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