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观察那张娘子的反应，看她是否真的完全不能言语，或是有所隐瞒。注意，要光明正大，反而安全。”
“是，先生！”启明领命。
“先生，您是怀疑”启真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陈禾点头，“老瘸子死前提到‘淮西’、‘拐子’，毛头父亲也可能来自淮西。油坊这位娘子，若也是被卖来的，会不会也与淮西那条线有关？
甚至，昨夜去油坊的人，或许不完全是去盗窃，也可能是想去确认什么，或者也想灭口？”
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原本分散的线索，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反应，反而被动地交织在了一起，指向了同一个源头——淮西来的拐卖链条！
下午，各方陆续回报。
韩队正那边，仔细查验了老瘸子的尸体，确认是被人用大力扼颈致死，手法利落，像是惯犯所为。
在尸体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墙缝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被捏得变形的铜纽扣，不像乞丐身上该有的东西。
启明去了油坊。
张老板起初很不耐烦，但听说是府衙公差，事关赋役，又有些心虚，只得配合。
启明见到了那位张娘子，她依旧畏缩，但启明注意到，当他说到“淮西”、“流落”等词时，那妇人的手指会下意识地蜷缩一下。
他尝试着用简单的词语和她交流，问她是否想家，是否记得家乡样子，她只是拼命摇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极深的痛苦。
启明判断，她很可能不是天生哑巴，而是受了巨大刺激或长期压抑导致失语，她极可能听得懂，并且对某些词有反应！
陈禾听着汇报，手指点着那枚从现场找到的铜纽扣。
这不是决定性的证据，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物证。
“对方己经狗急跳墙了。”陈禾冷声道，“杀了老瘸子，是想掐断线索。探查油坊，是想确认我们是否注意到了那边。
这说明，我们摸的方向是对的，而且，离他们的核心又近了一步，他们害怕了。”
“那我们接下来”启明问道。
“两条线。”陈禾果断下令，“第一，韩大哥，这枚纽扣是重要线索。找最好的裁缝和眼线辨认，看是哪种衣服上常用的，什么人会穿这种衣服。杭州城说大不大，这种小物件，未必没人认得。
“第二，油坊那边，既然对方去探过，说明那张娘子身上或许真有重要线索。
启明、启真，你们想办法，看能否在不惊动张老板的情况下，再接触一下那位娘子。
她不是真哑，或许有机会打开心扉。但要千万小心，保护她的安全，我怀疑对方可能还会对她不利。”
“第三，”陈禾看向众人，“所有这些行动，都要加快。对方己经在清除痕迹，我们必须抢时间。
从毛头、老瘸子、张娘子这些点反推，重点查所有可能从淮西方向来的、尤其是五六年前那次水灾后流入杭州的可疑人口！范围缩小了，目标就更明确了！”
任务再次分派下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危机与转机并存，凶手己经浮出水面，正在暗处盯着他们，而他们，也必须更快地揪住对方的尾巴。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水雾，很快就连成了雨幕，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
韩队正的动作很快，那枚从老瘸子尸体旁发现的铜纽扣，被小心地包在油纸里，送到了杭州城里几位“包打听”面前。
雨声淅沥中，韩队正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振奋。
“知府，有门儿！好几个老裁缝都认出来了，说这种铜纽扣，不是寻常百姓家用的，也不是军中制式。
扣子背面有个极浅的、像是水波纹的印记，他们说是‘顺风记’货行的独门标记。
这‘顺风记’专做船工、码头力夫、还有那些常跑水路商队的生意，衣服料子耐磨，扣子也做得结实，在码头那边很有名。”
“顺风记码头”陈禾眼中精光一闪，“也就是说，这枚纽扣的主人，很可能是个常在水路码头活动的人，甚至可能就是船工或者力夫？”
“八成是！”韩队正肯定道，“而且，老拐找了个相熟的包打听，那老家伙眯着眼看了半天，嘀咕了一句，说这扣子看着眼熟。
好像前阵子在‘快活林’赌坊附近，见一个叫‘王老五’的泼皮穿的衣服上，有过类似的。
那王老五就是个码头上的闲汉，偶尔也帮人搬货，但更多时候是干些偷鸡摸狗、帮人催债的勾当。”
王老五，码头闲汉，赌坊常客这些特征，与杀害老瘸子这种灭口行径的凶手的身份，似乎能对得上！
这是一个重大突破！
“快活林赌坊”陈禾沉吟着，这个赌坊的名字，在之前清理漕帮残余势力时，似乎隐约出现过，背景并不干净。
“能找到这个王老五吗？”
“老拐己经带人去赌坊和码头蹲着了，只要他露面，准跑不了！”韩队正摩拳擦掌。
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接触油坊张娘子的启明和启慧，也冒雨回来了。
两人虽打了伞，但衣角裤腿还是湿了大半，脸上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混合着沉重与希望的神情。
“先生，”启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情绪激动，“我们我们可能和张娘子说上话了。”
陈禾目光一凝：“仔细说。”
启慧接过话，语速略快：“我们按先生的吩咐，没有首接去找张娘子，而是买通了油坊隔壁一个常和张娘子一起在河边洗衣的妇人。
今天下雨，那妇人邀张娘子去她家做针线，我们也去了，假装是那妇人的远房亲戚。”
“一开始，张娘子还是很害怕，缩在角落。我们就和那妇人聊家常，故意说起北边打仗，说起边关百姓流离失所，说起被掳掠的妇人孩子的可怜
说着说着，我就看见张娘子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落在手里的针线上，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