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是给府衙干活，还是修护命的堤坝！
报名点很快排起了长队。
与此同时，陈禾又让那几位老师傅带着人去紧急采买真正合格的石材、木料、糯米等物料。
府衙账上虽然紧，但这项开支，陈禾批得毫不犹豫。
几天后，钱塘江边彻底变了一番景象。
以往冷清敷衍的堤坝工地上，此刻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壮硕的民夫们喊着号子，夯土的夯土，抬石的抬石。
几位老师傅穿梭其间，大声指点着：“这里！基础要再打深一尺！”
“石头缝要灌实！对！用好的糯米浆！”
“木桩！这边的撩水桩要加粗！”
炊烟在工棚区袅袅升起，大锅里炖着杂粮饭和冒着油花的菜汤，甚至偶尔还能见到几片肥肉。
民夫们干得汗流浃背，却没人叫苦叫累。
工钱日结，捧着实实在在的铜钱，吃着热乎的饭菜，心里踏实，手上自然就有劲。
陈禾每日忙完公务，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工地上，绯色官袍下摆沾满了泥点。
他不懂具体技术，但他会看，会问，会听老师傅们的意见。
发现问题，立刻解决；物料不够，马上催促调拨。
“大人，您歇歇吧，这儿灰大。”一个民夫憨厚地笑着，递过来一碗凉开水。
陈禾接过来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大家才辛苦。堤坝早一日修好，咱们杭州城就早一日安心。”
他看到几个半大的少年也在人群里帮忙搬些小点的石块，不由问道：“怎么还有孩子？”
旁边一个老师傅忙道：“大人，他们是附近村子的，家里大人来了，他们也跟着来搭把手，不要工钱，就图口饭吃。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
陈禾沉默了一下，对负责伙食的人吩咐：“跟厨房说，这些来帮忙的半大孩子，饭管饱，每天再多给一个馍。”
工地上的消息很快传回城里。
百姓们看到府衙是真心办事，知府大人天天泡在泥水里，征发的民夫待遇优厚还不拖欠工钱，那些关于陈禾“酷烈”、“揽权”的流言，自然而然地就少了下去。
甚至有些商户主动找到府衙，表示愿意捐赠些粮食或物料，略尽绵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这日，陈禾正在堤上查看一段新加固的基脚，忽见一骑快马从城里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的是启明，脸色焦急。
“大人！”启明跳下马，气喘吁吁，“不好了！城里几家大粮行，突然一起抬高了粮价！比市价高了快一倍！
还说还说库存不足，要优先供应老主顾！我们采买粮食的伙计，都快跑断腿了，也买不到多少！”
陈禾目光一凝。
来了！
断粮的威胁刚被他用强制手段和皇帝的支持暂时压下，这些人又换了一种方式，想从根子上掐死他！
工地上一千多号人每天人吃马嚼，消耗巨大，一旦断粮，工程立刻就得停摆，刚刚凝聚起来的民心也会瞬间溃散！
“知道了。”陈禾脸上看不出太多惊慌，“你回去告诉启文，让他立刻去查，是哪几家粮行带的头，背后都是谁。
另外，把我们府衙库里能动用的所有现银，全部拿出来！”
“大人，全部拿出来？那衙门的开支”启明惊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买粮！能买多少买多少！”陈禾斩钉截铁，“同时，以我的名义，给那些中等商户，尤其是做南北货交易的，发帖子，请他们帮忙，从外地紧急购粮运来杭州，府衙照市价加一成收购！快去！”
启明领命，飞马而去。
陈禾站在堤坝上，望着脚下奔流不息的钱塘江。
江水浑浊，打着旋儿，仿佛藏着无数暗流。
他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堤坝上是在与天争时间，堤坝下，是在与人争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韩队正道：“加派人手，日夜巡逻，看好我们的粮仓和工地。非常时期，绝不能出乱子。”
“大人放心！”韩队正按着刀柄，独眼中凶光毕露，“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捣乱，老子剁了他！”
堤坝上的号子声日夜不息，夯土声、抬石声、工匠的指令声交织成一片繁忙而充满生机的乐章。
江风依旧带着水汽，却似乎不再那么令人压抑。
陈禾看着一段段被重新夯实加固、砌上合格青石的堤体，心中稍安。
至少，在汛期到来前，最危险的几处险工段应该能抢修完毕。
启文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虽然有几家大粮行联手抬价刁难，但得益于之前组建商会时打下的基础，不少中等商户愿意帮忙。
他们或是动用自己的人脉从外地调粮，或是将自家库存按市价甚至略低于市价卖给府衙。
府衙的银钱虽然如流水般花出去，但工地的粮仓总算又充实起来，确保了民夫们能吃饱肚子干活。
“大人，这是几家跳得最凶的粮行名单，还有他们背后东家的关系。”
启文将一份写满字的纸递给陈禾，上面详细记录了是哪几家粮行率先抬价、散布粮荒言论，以及它们与哪些被查抄的豪族或有牵连的官员存在藕断丝连的关系。
陈禾扫了一眼，将名单收起，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堤坝这边暂时稳住，也该腾出手，清理一下城里的魑魅魍魉了。”
他回到府衙，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先让人将《市易法》、《营造法式》以及杭州府关于商户管理的各项旧规章全部找出来，堆在案头。
然后，他叫来了新提拔的、主管商事和治安的几位属官。
“从明日起，”陈禾吩咐道，“组织三班人手，轮流上街巡查。不查别的，就查各商户是否完全遵守朝廷法度和府衙规章。”
一位属官有些疑惑：“大人，以往也有巡查，多是走个过场，这”
“这次不是走过场。”陈禾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查什么？
一查度量衡是否精准，有无短斤缺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