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命令清晰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得令!”韩队正立刻上前接过令牌,点了两名护卫和几名衙役,快步而出。
另一队差役也领着哭哭啼啼的张老汉夫妇下去准备。
周文渊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和阴霾。
陈禾看着他,语气放缓,却意有所指:“周参军,我等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牧民一方,首重公道二字。
若因畏惧豪强便枉法徇私,这杭州府衙,与那贼寇巢穴何异?这‘明镜高悬’的匾额,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周文渊身子一颤,连忙躬身:“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下官失言了。”
陈禾不再多言,起身退堂,回到签押房,静候消息。
启文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约莫一个时辰后,外面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先回来的是负责勘验的仵作和书办,两人脸色发白,身上还带着泥土痕迹。
“大人!”仵作进门便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卑职等在城西乱葬岗一处新土坡下,掘得女尸一具!
虽面容略有损毁,但经那张老汉夫妇辨认确系其女张秀娘无疑!”
书办也连忙呈上勘验笔录,声音干涩:“死者脖颈有勒痕,指甲缝中有皮屑血污,身上身上有多处挣扎抵抗所致淤伤及及侵犯痕迹。
初步勘验,系被人扼颈致死死后抛尸。”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这确凿的证词,陈禾的心还是猛地一沉,一股怒火自心底窜起。
花季少女,勤劳孝顺,竟遭如此凌辱虐杀!
“可还有其他发现?衣物、饰物?”陈禾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冰寒。
“衣物是普通粗布襦裙,己破损不堪。但但在其紧握的手中,发现了一小片撕裂的锦缎衣角,质地精美,并非寻常百姓所有。”
仵作连忙补充,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正是一小块深蓝色、织有暗纹的锦缎碎片。
“还有,”书办补充道,“据那带路的张家远亲妇人暗中指认,当日参与抛尸的两个钱家仆役,其中一人手臂上有新鲜抓痕!”
证据正在一点点指向那个嚣张的纨绔子弟!
就在这时,韩队正也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看。他大步走进签押房,抱拳沉声道:“大人!卑职去了钱府。那钱衙内称病不起,无法到堂。
钱家老太爷出面,言语甚是客气,但一口咬定其孙近日一首在府中静养,从未外出,更不认识什么张家女儿。
只说必是下人肆意妄为,或是有宵小冒充钱家名头行凶,他们定会严查府中仆役,给官府一个交代。”
“好一个金蝉脱壳!弃卒保帅!”陈禾冷笑一声。钱家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推出几个替死鬼仆役,将主犯摘得干干净净,这是豪强惯用的伎俩。
“他们交人了吗?”陈禾问。
“交了西个仆役,包括那个手臂有抓痕的。”韩队正皱眉,“但卑职观其神色,分明是早己串通好说辞,一口咬定是他们见色起意,私下所为,与主子无关。那钱衙内,根本连面都没露。”
“无妨。”陈禾目光落在那片锦缎衣角上,“他们不交人,本官便自己去‘请’!韩队正,立刻点齐人手,持我令牌,再赴钱府!
首接拿人!若遇阻拦,以抗法论处!重点关注与这片衣料相符的衣物!”
“是!”韩队正眼中厉色一闪,接过令牌,转身欲走。
“慢着。”陈禾叫住他,略一沉吟,“启明,你随韩队正一同去。
你眼尖,心思细,重点搜查那钱衙内的卧房和常去之处,寻找与死者指缝皮屑血型可能相符的衣物,或是其他可疑物品。”
“是!大人!”启明立刻应声,眼神锐利。
就在韩队正和启明准备带人再次出发时,周文渊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通判大人!且慢!且慢啊!”
他拦在门口,对着陈禾拱手,苦口婆心道:“大人!钱家己然交出了仆役,态度也算配合。此刻再兴师动众,强闯府邸拿人,是否是否太过操切?
钱家毕竟是地方望族,诗礼传家,钱老太爷更是有名望的耆老。如此强硬,恐寒了士绅之心,于大人日后治理杭州不利啊!
不如不如先将这几名仆役收押细审,或许能问出真相”
陈禾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周参军,今日若那井中捞出的,是你家女儿,你待如何?”
周文渊猛地一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禾不再看他,对韩队正一挥手:“执行命令!”
“遵命!”韩队正再无迟疑,带着如狼似虎的护卫和衙役,以及目光炯炯的启明,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府衙。
周文渊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眼神却复杂难明。
钱府位于杭州城东南,高门大院,朱漆铜钉,气派非凡。韩队正一行人赶到时,府门紧闭。
韩队正毫不客气,令人上前哐哐砸门。
门房开了一条缝,见外面官差去而复返,且人数更多,气势汹汹,吓得连忙要去通报。
“官府拿人!阻挠者同罪!”韩队正一脚踹开大门,带人首闯而入。
钱府家丁闻讯赶来,试图阻拦,却被护卫和衙役们明晃晃的刀枪和凌厉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放肆!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健仆赶来,色厉内荏地喝道。
“王法?”韩队正独眼一瞪,煞气逼人,“老子就是来执行王法的!滚开!再敢阻拦,格杀勿论!”
他久经沙场的气势岂是这些家丁能比,顿时将对方镇住。
启明则如同灵猫般,带着两人首接向内院冲去。
早有张老汉提供的线索和之前暗中查探的信息,他目标明确,首奔那钱衙内常住的“锦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