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碰撞,血肉横飞!
狭窄的豁口瞬间变成了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盘!
“滚木!火油!砸!烧!”陈禾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
他并未冲入最惨烈的豁口肉搏,而是指挥着后面赶来的士兵和民壮,将沉重的滚木和燃烧的火油罐,奋力砸向豁口外拥挤的后续贼寇!
轰!哗啦!
燃烧的火油浇在贼寇群中,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凄厉的惨嚎声令人头皮发麻!
沉重的滚木砸下,又将试图攀爬的贼寇砸成肉泥!
火光映照着城上城下扭曲厮杀的人影,如同修罗地狱!
“放箭!压制后续!”杨振也带着他的骑兵赶到了!
他们无法在狭窄的城墙上冲杀,却迅速登上豁口两侧的悬楼和完好的城墙段,张弓搭箭,将密集的箭雨泼洒向豁口外源源不断的后续贼寇!
精准的箭矢大大减缓了贼寇后续的冲击力!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
贼寇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伤亡,前仆后继地冲击着那个被炸开的死亡豁口!
守军则用血肉之躯、用滚木火油、用冰冷的箭矢,一寸一寸地争夺着,死战不退!
“铁蛋!你他娘的找死啊!回来!”混乱中,孙瘸子瘸着腿,声嘶力竭地吼着。
只见铁蛋不知何时也冲到了豁口附近,他手里没有刀枪,只有一柄沉重的铁匠锤。
红着眼睛,看着一个贼寇正把长矛捅进一个相熟民壮的肚子,他嗷嗷叫着,抡起铁锤就扑了上去,狠狠砸向那贼寇的后背!
噗!
沉闷的骨裂声!
那贼寇惨嚎着扑倒在地!
铁蛋也被另一个贼寇一脚踹翻,滚在冰冷的血泊里。
“小兔崽子!”孙瘸子目眦欲裂,拖着瘸腿扑上去,用身体护住铁蛋,手中的枣木棍胡乱挥舞着抵挡劈来的弯刀。
“老孙!”沈焕瞥见这一幕,怒吼一声,猛地掷出手中的佩刀,将那个挥刀砍向孙瘸子的贼寇钉死在城墙上!
他随即抢过身边士兵的长枪,如同人形凶兽,硬生生在贼寇群中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孙瘸子和铁蛋身边!
“顶住!别让一个贼寇冲进来!”
陈禾组织着更多的民壮,用门板、用装满土的麻袋、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在豁口后方迅速构筑第二道、第三道简易防线!
同时指挥弓弩手和火油组,持续压制着豁口外的敌人。
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
一方是困兽犹斗、只为复仇的疯狂!
一方是守卫家园、寸土不让的死志!
厮杀持续了不知多久。
当东方的天际终于透出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时,风雪也渐渐停息。
豁口内外,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贼寇的攻势如同退潮般减弱、消散。
最后几十个浑身浴血、眼神绝望的贼寇,在守军震天的喊杀声中,丢下无数同伴的尸体,狼狈不堪地消失在渐渐明亮的雪原尽头。
城墙上,幸存的守军相互搀扶着,看着城下地狱般的景象。
看着那个被血肉和焦痕填满的巨大豁口,看着身边倒下的同袍,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死寂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许多人脱力地瘫倒在地,手中的兵器哐当掉落。
陈禾拄着剑,站在豁口边缘,官袍被血污和烟尘染得看不出颜色,脸上被飞溅的石子划开几道口子,渗着血珠。
他望着贼寇溃逃的方向,望着那片被染红的雪原,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痛和彻骨的寒意。
困兽的反扑,竟如此疯狂!
如此惨烈!
若非他近乎偏执地坚持最高戒备,若非沈焕和杨振反应神速,若非全城军民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决死的意志
此刻填满这豁口的,恐怕就是肤施县民的尸骨了!
“打扫战场收殓遗体修补城墙”陈禾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疲惫。
“沈焕,清点伤亡杨校尉,有劳你部警戒残敌”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些瘫倒在地、眼神空洞的士兵和民壮,扫过抱着铁蛋默默流泪的孙瘸子,扫过城下忙碌着搬运伤员、脸上犹带惊悸的妇孺,最后落在那本被血浸透、静静躺在城砖上的功勋录。
厚厚的册子,又添了无数新的名字,用血书写。
风雪停了,但北方的阴云,依旧沉沉地压在天际。
陈禾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野利遇乞这条受伤的毒蛇,只是暂时缩回了巢穴。
腊月三十,本该是除旧布新、阖家团圆的日子。
肤施县城墙根下,被火药炸开的巨大豁口,却像一个狰狞的伤疤,裸露在凛冽的寒风中。
豁口内外,冻结的血污混合着泥土、碎石和烧焦的残骸,凝结成大片大片暗褐色的冰坨。
空气中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即便泼了再多石灰,也挥之不去。
清理战场的民壮们沉默地挥舞着铁锹和镐头,叮当声在死寂的雪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次撬动冻硬的尸块,都引来一阵压抑的呕吐声和低低的啜泣。
伤兵营里早己人满为患,连县衙大堂都支起了地铺。
呻吟声、呼唤声、军医沙哑的指令声昼夜不息。
金疮药混合着脓血的腥臭弥漫在每个角落。
陈禾裹着一件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旧官袍,脚步沉重地走过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挨个查看。
他的脸色比雪还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唯有那双眸子,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
“大人”一个腹部缠着厚厚麻布、脸色蜡黄的年轻士兵看到陈禾,挣扎着想抬手行礼,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俺俺杀了三个贼寇值了”他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眼神却有些涣散。
陈禾蹲下身,轻轻按住他冰凉的手:“好样的,安心养伤。你的功劳,县衙记着呢。”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磨过沙砾。
旁边铺位上,铁蛋蜷缩着,额头上缠着渗血的布条,一条胳膊用夹板固定吊在胸前,小脸煞白,紧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