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奔腾的气势，仿佛要将这座小小的边城彻底碾碎、吞噬！
“来了！”陈禾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他猛地抽出长剑，剑锋指向那汹涌而来的黑色狂潮，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城头：
“弟兄们！乡亲们！贼寇来了！要抢我们的粮！杀我们的人！毁我们的家！安塞堡的血债，就在眼前！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不怕！”城墙上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士兵、民壮、甚至城下烧水的妇人，都红着眼睛嘶吼！
恐惧被滔天的怒火和同仇敌忾彻底点燃！
“好！”陈禾长剑斜指，声震西野，“让这群畜生看看！肤施县，不是安塞堡！这里是他们的坟场！弓弩手——！”
“在！”悬楼和垛口后的弓弩手齐声应喝，弓弦绷紧如满月！
“目标——贼寇前锋！进入一百五十步——覆盖攒射！放——！”
嗡——！
嗖！嗖！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寒风，如同黑色的暴雨，向着奔腾而来的黑色浪潮当头泼下！
噗！噗！噗！噗！
人仰马翻！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滚落马下，被后续狂奔的铁蹄踏成肉泥！
贼寇凶猛的冲势为之一滞！
然而，后续的贼寇在头目的驱赶下，发出更疯狂的嚎叫，不顾伤亡，如同扑火的飞蛾，继续猛冲！
“礌石滚木！预备——！”沈焕的吼声在城墙上炸响！
“砸——！”陈禾长剑狠狠劈下！
轰！轰！轰！
沉重的、冻得如同铁疙瘩般的草捆和棱角尖锐的巨石，带着守城军民积郁的怒火，如同天罚般从城头倾泻而下！
狠狠砸入密集冲锋的贼寇群中！
血肉横飞！
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凄厉绝望的惨嚎声瞬间压过了马蹄和喊杀！城下，瞬间化作一片人间地狱！
拒马桩的尖刺上，挂满了抽搐的肢体！
“放金汁——！”王县丞在城下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一桶桶滚烫、恶臭、粘稠的金汁被民壮们奋力抬上城头，顺着垛口，朝着蚁附攀爬的贼寇兜头浇下！
“啊——！”被滚烫金汁浇中的贼寇发出非人的惨嚎，皮肉瞬间溃烂起泡，从梯子上、从城墙上翻滚下去，痛苦地蜷缩哀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这恐怖的景象，让后续攀爬的贼寇也为之胆寒！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贼寇如同汹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疯狂地拍击着肤施县城这看似摇摇欲坠、却异常坚硬的礁石！
箭矢如飞蝗般往来，礌石滚木如同冰雹般砸落，滚烫的金汁和开水泼洒如雨！
城上城下，喊杀声、惨嚎声、兵刃碰撞声、滚木落地的轰隆声、弓弦的嗡鸣声、垂死者的呻吟声交织成一曲残酷至极的死亡交响！
陈禾在悬楼上，长剑早己染血。
他并非冲杀在第一线，却如同定海神针。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时刻关注着战场的每一处变化，冷静地发出指令，调配着有限的兵力。
哪里压力大，就增派预备队；哪里出现攀爬点，就指挥集中滚木和弓弩压制。
他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指挥节点的耳中。
“东城墙角楼！悬楼弓手压制右侧云梯！滚木组，砸中间那架！”
“西城墙！拒马桩被撞开了！长枪手补位！民壮，火油！烧掉那架梯子！”
“沈焕！带预备队，堵住瓮城缺口！绝不能让贼人冲进来！”
就在城防承受着巨大压力，几处垛口险象环生之际，肤施县城的南门，轰然洞开！
一支约五百人的骑兵，盔甲鲜明，刀枪闪亮，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从城中疾驰而出！
当先一骑，是一名身着亮银锁子甲、面容英挺却带着几分傲气的年轻将领。
正是延州知州钱若水派来的援军先锋，振武校尉杨振！
杨振看着眼前如同绞肉机般的城墙战场，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和惨嚎，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和焦臭，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和凝重。
这小小肤施县，竟能顶住如此凶猛的攻势？
“随我冲！击溃贼寇侧翼！”杨振压下心中的震动，猛地一挥手中长槊，厉声下令！
他身后的五百精骑，如同出鞘的利刃，绕过激烈的正面城墙，斜刺里杀向贼寇相对薄弱的左翼后方！
铁蹄踏碎冰雪，卷起漫天雪尘！
“援军！是州府的援军！”城头上，眼尖的士兵发出惊喜的呼喊！
“援军到了！杀啊！”守军的士气瞬间暴涨！
疲惫的身体仿佛又注入了新的力量！
杨振的骑兵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贼寇的左肋！
精良的装备，严整的队形，娴熟的骑术，瞬间将猝不及防的贼寇后队冲得七零八落！
长槊突刺，马刀劈砍，鲜血飞溅！
贼寇左翼顿时大乱！
城上的压力为之一松。
沈焕抓住战机，嘶声怒吼：“弟兄们！援军到了！贼寇乱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他身先士卒，带着一队精锐士兵，从一处刚刚打退贼寇攀爬的垛口猛地杀出，顺着城墙上狭窄的马道，向被援军冲乱的贼寇侧翼发起了凶狠的反冲锋！
“杀贼——！”肤施县的士兵和民壮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他们跟在沈焕身后，或者从悬楼上跳下，或者从打开的城门涌出，挥舞着刀枪棍棒，甚至锄头铁叉，如同愤怒的狼群，扑向混乱的敌人！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贼寇被杨振的骑兵冲乱了阵脚，又被城上倾泻的死亡之雨和沈焕带领的悍不畏死的反击死死咬住，腹背受敌！
那如潮的攻势，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崩碎！
“顶住！顶住！”贼寇中一个头目打扮的汉子挥舞着弯刀，试图收拢溃兵，声音嘶哑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