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途中1(1 / 1)

晚饭是驿站提供的稀粥和硬饼,差役们骂骂咧咧地啃着。

陈禾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粥。

驿站外,囚犯聚集的后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痛苦的呻吟声和低低的啜泣声,如同鬼魅的低语,断断续续地钻进他的耳朵。

夜里,陈禾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下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草席。驿站破旧的窗户纸被风刮得哗哗作响。

白天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闪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他不是圣母,深知律法威严,这些人大多罪有应得。

但亲眼目睹这发配路上的残酷与漠然,那种对生命尊严的践踏,依旧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窒息。

他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第二天清晨,队伍在差役的呵斥声中再次上路。

囚犯们拖着沉重的枷锁铁链,在晨光中沉默地挪动,眼神比昨日更加灰暗绝望。

陈禾坐在马车上,看着前方蜿蜒的队伍,和那些在尘土中蹒跚的背影,心中再无半分初离汴京时的杂念,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脚下黄土道一般的凝重。

行至中午,前方出现一条水流湍急的浅河,官道在此处需涉水而过。

河水浑浊,深及小腿。

囚犯们被驱赶着率先下水,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本就单薄的裤腿。

沉重的枷锁和脚镣在水流中更是寸步难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水流冲击下,有人站立不稳摔倒,呛着水,又被铁链拉扯着同伴,引起一阵混乱和惊呼。

“废物!都他娘的快点!”差役们在岸上骑着马,挥舞着鞭子呵斥,却没人下水帮忙。

陈禾的马车行至河边。

老赵和小王也勒住骡子,看着河里的混乱场面。

“这破河!车能过去吗?”老赵皱眉问车夫。

“试试吧,水不深,就是急点。”车夫也有些犹豫。

陈禾推开车门,看着河里挣扎的囚犯,尤其看到那个抱着婴孩的妇人,一手死死抱着孩子,一手还要奋力划水保持平衡,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他沉默片刻,忽然跳下车辕,脱掉鞋袜,挽起裤腿。

“大人?”老赵和小王都愣住了。

陈禾没理会他们,径首走到车后,对车夫道:“我来推车,你在前面牵稳马头。”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踏入冰冷的河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冲击着小腿,力量不小。

他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抵住沉重的车板,奋力向前推去。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裤腿,泥沙灌进脚趾缝,带来粗糙的摩擦感。

岸上的老赵和小王面面相觑,脸上表情复杂。

看着陈禾在冰冷的河水里奋力推车的身影,再看看岸上骑在马背上指手画脚的张老三等人,

小王犹豫了一下,也跳下骡子,学着陈禾的样子脱了鞋袜,挽起裤腿,跑到车后帮忙推车。

“娘的!”老赵低骂一声,终究也下了骡子,脱了鞋袜下水,不过他没去推车,而是走到前面,帮车夫一起拉住了有些焦躁的马头。

有了人助力,马车在湍急的河水中稳当了许多,很快便渡过了河心。

上了岸,陈禾、小王和老赵的裤腿都湿透了,冰冷的河水顺着裤脚往下滴,脚上沾满了泥浆。

“赶紧找个地方拧干,别冻着了!”老赵拧着裤脚的水,语气有些别扭地对陈禾说了一句。

陈禾没说话,只是默默穿上鞋袜。

他回头看了一眼河对岸,囚犯们还在艰难地挣扎渡河,差役们的呵斥声依旧刺耳。

他湿透的裤腿紧贴在腿上,冰冷刺骨。

继续往前,车轮碾过的不再是中原沃土,而是粗粝的砂石混合着干燥的黄土。

官道两侧的绿色早己绝迹,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寸草不生的土黄色丘壑。

日头悬在头顶,不再是温煦的春日暖阳,而是一颗灼灼燃烧的惨白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空气干燥得如同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尘的粗砺感,吸进肺里,引得阵阵干咳。

押解犯人的队伍,行进得愈发艰难缓慢。

沉重的木枷和脚镣在高温下仿佛被烤得滚烫,烙在囚犯们早己磨破皮肉的脖颈和脚踝上。

汗水混合着血水和尘土,在褴褛的衣衫上结成深褐色的硬壳。

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铁链刺耳的摩擦声和粗重压抑的喘息。

有人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差役们起初还会骂骂咧咧地用鞭子抽打催促,后来也麻木了。

只是冷漠地看着同伴将倒下的人拖到路边,任其在烈日下曝晒,最终化作一具干瘪的骸骨。

陈禾坐在马车里,即使有车篷遮挡,依旧感觉闷热难当。

汗水浸透了他内里的单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掀起车帘一角,外面灼热的气浪和刺目的白光扑面而来。

他看到队伍前方,那个断臂的囚犯,脸色灰败如土,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抓住胸前衣襟,步伐踉跄得如同醉酒。

那个抱着婴孩的妇人,怀里的孩子连微弱的呻吟都没有了,小小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

妇人的眼神彻底空了,只是凭着本能,拖着沉重的脚镣向前挪。

水源成了最稀缺的珍宝。

沿途的溪流早己干涸见底,只剩下龟裂的河床。

偶尔遇到一个浑浊的小水洼,便成了救命稻草。

差役们优先喝饱喂马,囚犯们则像濒死的野兽般扑上去,争抢着浑浊的泥汤,常为此爆发冲突,引来差役无情的鞭打呵斥。

陈禾带来的水囊也日渐干瘪。

他严格控制着饮用,每次只抿一小口润润喉咙。

老赵和小王更是焦躁,对着干涸的河床骂骂咧咧,看向囚犯队伍的眼神也愈发不善,仿佛那些干渴挣扎的犯人耗尽了本就不多的水源。

“他娘的!渴死老子了!这鬼地方!”老赵舔着干裂起皮的嘴唇,烦躁地踢了一脚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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